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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两年后,西北,大漠戈壁。

  越野车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,扬起一阵黄沙。

  “老师,您快看!那边的雅丹地貌,跟《国史新证》里描述的‘古疏勒河道遗迹’特征太像了!”

  副驾驶上,姜月初带的博士生小李激动得满脸通红,一手拿着相机,一手恨不得把脸贴在车窗上。他是姜姝基金会资助的第一批学生,也是姜月初的头号“迷弟”,能把《国史新证》倒背如流。

  姜月初闻言,只是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从手中的文献上移开,望向窗外。

  小李咔嚓咔嚓拍个不停,随即又垮下脸:“可惜了,这鬼地方一格信号都没有,不然我一定发个朋友圈,标题就叫‘跟着姜月初老师重走学术封神路’,肯定能酸死我那帮同学。”

  开车的司机师傅是个本地人,乐了:“小伙子,这地方别说信号了,前两年连路都没有。你们这些文化人来了,才热闹起来。”

  姜月初嘴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对小李说:“回去有的是时间让你写报告,现在,用眼睛看,用心记。”

  “是!老师!”小李立刻坐得笔直。

  就在这时,车子经过一处被圈起来的考古区域。

  烈日下,一队人影正围着一个探方忙碌,身上的工作服都蒙着一层厚厚的土。

  为首的男人皮肤黝黑,胡子拉碴,正蹲在地上,用一把小小的手刷清理着什么,动作专注而轻柔。他一边做,一边对围着他的几个年轻人讲解,声音隔着车窗听不真切,但那份认真,却穿透了滚滚热浪。

  姜月初的目光本是随意扫过,却在那张被风沙雕刻过的脸上,停住了。

  那人……是沈泽兰。

  他瘦得几乎脱了相,曾经的温文尔雅被风霜磨砺成了粗粝的线条,但那双眼睛,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亮,像被戈壁的狂风洗过。

  仿佛有所感应,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缓缓抬起头。

 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和蒸腾的空气,他的视线精准地,与车内的她对上了。

 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。

  没有恨,没有怨,甚至没有了当初那份令人窒息的痛苦。

  他的眼神平静如洗,只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,有了一丝极淡的波澜,随即又归于沉寂。他朝着车的方向,几不可察地,微微颔首。

  那是一个告别,也是一个致意。

  然后,他转过头,继续低头专注于手里的工作,仿佛刚才那一眼,只是确认了远方的一粒尘埃。

  “老师?”小李察觉到她的沉默,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,“那个人……您认识?”

  姜月初没有回答。

 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影。

  心口那个曾让她在无数个深夜里隐隐作痛的位置,此刻,一片温热。那道细细的口子,不知何时已经愈合,只留下一道浅得快要看不见的疤。

  车子继续向前。

  那队在烈日下追寻历史真相的人,很快就在后视镜里,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。

  沈泽兰找到了他的赎罪之路。

  而她,也早已走在了自己的新生大道上。

  姜月初收回目光,看向前方被阳光照得一片金黄的地平线,唇边,终于绽开一个真正释然的微笑。

  她拿起对讲机,声音清亮而坚定。

  “各单位注意,准备进入一号区域。我们的工作,现在才刚刚开始。”

  她的复仇结束了。

  属于姜月初的学术人生,万丈光芒。

作者有话说: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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