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结局二

  云城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里一片安静,陈恒轻敲三下,将门推开后一愣。

  因为阴天的缘故,天阴沉沉的,风吹动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,室内没有开灯,郑德海站在窗边,阴暗将其身影笼罩其中。

  陈恒看着郑德海有些凄凉的背影,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了攥拳,他声音有些沙哑,努力吞了口唾沫,试图打开紧闭的声带:“局长,苏队他……”

  那三个字在嘴里反复咀嚼,却还是说不出口,他用力攥紧双手,像是泄了气一般说:“苏队他,牺牲了。”

  郑德海身形一顿,在陈恒找他时,他便有种不好的预感,他闭上双眼,撑在窗台的手用力攥紧,再次睁开眼时,眼里有些泪光。

  他转过身,陈恒看不到他的神色,只听到压抑的声音传进耳朵: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
  “今天上午12点24分死亡,消息是澜姐刚传回来的。”

  “姜澜呢?”

  “还在医院陪嘉姐。”

  “鹿清区公安局知道了么?”

  “刚通知了。”

  郑德海坐回办公桌后,那一瞬间,陈恒好像看到局长苍老了几分。

  “赵泽谦几人呢?审了么?”

  “暂时还没有。”

  “裴延呢?让他去,你在旁边协助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门关上,室内再一次陷入昏暗,郑德海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,心如刀绞——师傅的儿子他没有护住,另一名优秀的警员也牺牲了,除此之外,3名警员受了不同程度的伤。

  陈恒离开局长办公室后,马不停蹄地向办公区跑,找到裴延说明情况后,立马对赵泽谦展开审讯。

  医院病房里,看到两个女儿相互搀扶着走进来的宁母,眼里再次溢满泪水。她埋首在丈夫的胸膛里啜泣,宁父同样双目泛红,心疼地望着自己的两个女儿。

  秦羽涅收拾好情绪,擦去泪水,走到姜澜二人面前,一手一个牵着她们,声音沙哑地说:“我们不干了,家里养得起,我和你们爸爸还不至于让两个女儿吃不上饭。”

  宁柔嘉深知母亲的脾气,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:“妈。”

  这一声“妈”,让秦羽涅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再次崩溃,她将两个女儿紧紧抱在怀里:“妈心疼啊。”

  先是澜儿失去了爱人,接着柔嘉也失去了爱人,明明前几天还在商量婚事,就差那一步,就那一步。

  秦羽涅抬起手,轻轻擦去两位女儿的泪水,声音哽咽:“没事,没事,妈妈在,妈妈在,以后我们都好好的。”

  两天后,小雨,苏琪琛下葬,谁都没有想到,这一次的任务,牺牲了两名很优秀的警员。

  下午,郑德海找到姜澜,让她协助裴延审讯赵泽谦,姜澜同意了。

  审讯室里,赵泽谦像之前一样儒雅,只是那副冷冰冰的手铐打破了一份儒雅。

  他眼里满是欣赏的看着对面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姜澜,饶有兴趣地开口道:“姜澜,我之前就说过,你和我是一类人。”

  裴延厉声打断:“赵泽谦,我问你,你的养父是怎么死的?”

  赵泽谦闭起眼睛,像之前一样,拒绝回答,审讯室里再一次陷入沉默。

  “你错了。”

  清冷的嗓音打破此时让人感到沉闷的审讯室。

  赵泽谦被这句话弄得一愣,随后勾起嘴角,那带着手铐的手交叠放在审讯椅上,上身微微前倾,饶有兴趣地看着姜澜:“不,我没错,我们两个是一类人。”

  “你家庭不幸,因此有心理障碍,有过自杀倾向,但是同时,你也因此拥有绝对的理智,在情感上更是称得上冷酷,而我,同样也是。”

  “姜澜,作为你的主治医生,我比你更懂你。”

  “你错了。”姜澜眉眼微抬,有些鄙视地看着对面充满自信地男人,“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懂我自己。”

  “一个有心理障碍,具有反社会人格的人,有什么资格当心理医生?”

  “赵泽谦,你很想你的养父吧,毕竟,他侵犯了你。”

  一句话,如同一把锋利的刀,直直地插进赵泽谦地心口,撕开他的伪装,露出他原本丑陋地面目。

  “谁告诉你的。”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,那双一直看人温柔的眼睛,此时仿佛是盯上猎物的毒蛇一般。

  “你。”

  赵泽谦没有说话,只是死死地盯着姜澜。

  “你的工作室里有你养父地照片,我看到了你看照片,你的眼神,又爱又恨,再结合上面你说的,不难猜。”

  “你聪明地有点让我嫉妒,姜澜。”

  “谢谢。”

  “不错,他不是单纯的饮酒过度导致地脑出血,我给他注射了大量地阿芬太尼,具体用量我已经忘了,不过足以抑制他的呼吸,再加上他酗酒成瘾,不难杀。”

  “我原本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的,是那起该死的车祸毁了一切,他敢侵犯我,他不该杀么?”

  “那赵其德呢?”

  姜澜冷静的打断正处于癫狂状态的赵泽谦。

  “他?他只是帮我一把而已。”

  ……

  半年后,9月份

  云城大学里某间教室,姜澜一身干练地职业装,长发挽在脑后,她看着台下地学生,语气清冷做了课堂最后的总结:“你会在这个职业上不断刷新你对人性的丑陋的认知,你会见到各种各样的人性,在这个过程中你会经历愤怒、不理解、麻木,但是我希望你们仍对人性抱有希望。”

  “同学们,下课。”

  话落,铃声响起,姜澜收拾着自己地东西,抬起头无意间看到后门那摸熟悉地身影,身形一愣,再回过神时,已然不见。

  她拿好东西向外走,在看到站在门外倚着墙的宁柔嘉朝自己招手,姜澜对她微微一笑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朝她走去。

  “哎,你看姜老师笑起来真的太好看了吧,真不知道什么人可以成为姜老师的男朋友。”

  熟悉的话另姜澜脚步一顿,紧接着又有一句话传进耳朵里:“你没看到姜老师手上的戒指啊,姜老师都结婚了,不知道谁这么幸运娶了姜老师。”

  宁柔嘉显然也听到了,她装做没有听到笑着问:“回家吧。”

  “去那条樱花路坐一会吧。”说完,姜澜抬起脚步越过宁柔嘉。

  宁柔嘉微微一愣追上去,两人坐在樱花路地路椅上,此时正值秋季,这条路上有些清冷。

  “柔嘉,你想他么?”

  姜澜没有给宁柔嘉回答地机会,紧接着说:“我想他了。”

  说完,她抬起头,看着在空中打着旋地樱花。

  “我也想他。”宁柔嘉叹了口气,看着远处,“很想。”

  “念念呢?。”

  “妈看着呢,马上满月了,你可是我孩子地干妈,打算送什么?”

  “放心,我会拿一份厚厚的红包,连同江逸的一块,走吧。”

  姜澜搀扶着宁柔嘉离开,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拉长。

  19年后3月份,云城大学

  “同学们,下课。”

  下课铃响起,姜澜拿起包往外走,走出教室后,强烈的日光让她感到一阵恍惚,她缓缓神,迈步走下台阶。

  “澜儿。”宁柔嘉看到姜澜从教学楼里出来,她上前一步。

  “走吧,去樱花路坐坐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念念刚才跟我说,她想要报考法学。”宁柔嘉语气有些轻松,“她没有选我们的专业,什么感受?”

  姜澜有些惊讶地扭头:“法学?”

  “对啊。”

  姜澜低笑一声:“这不挺好地,我们的职业天天找不到人,你看从念念出生后,我们陪了她才多久。”

  “是啊。”

  不知不觉间,两人走到了樱花路下,此时正值樱花开放地季节,这条路上小情侣手牵着手漫步在这条路上。

  “坐一会吧。”

  两人找到位置坐下,看着来来往往地学生,有些认出姜澜的上前与她打招呼。

  “姜老师魅力不减当年啊。”

  “都快50的人了,怎么还是没点正形。”姜澜有些嫌弃的看着宁柔嘉。

  “哪有你这么算的,离50还有3年呢。”宁柔嘉不满地用肩膀轻轻碰了一下姜澜,随后目光落在那满头青丝中的一缕白发,不禁怔了一下。

  “怎么了?”姜澜疑惑地问道。

  宁柔嘉眼中闪过一丝心疼,轻抬手温柔地抚上那一缕白丝:“澜儿,你怎么有白头发了。”

  姜澜闻言,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毫不在意地摇摇头,笑着说:“都47岁了,有白头发不是很正常吗?你还说我呢,你不是也有几根吗?”

  “哎——真是老了啊,岁月不饶人啊。”宁柔嘉感慨道。

  一阵微风拂过,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,有几瓣悄然落在姜澜的发丝上。姜澜抬头凝视着空中飞舞的樱花,眼神有些迷离,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淡淡的哀愁。

  “走吧。”

  “黑王呢?你把它埋哪了?”

  “给它找了块风水宝地埋了。”

  “它活得够久了。”

  “是啊,很久了。”

  “中午想吃什么?”

  “随便。”

  ……

  次日一早,宁柔嘉喊姜澜去上班,迟迟不见人开门,心里顿时一紧。

  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姜澜的名字,心中有些害怕地推开房门。听到从洗手间传来的水声时,过往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,她的脚步踉跄,在即将触碰到把手时微微瑟缩,但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将门推开。

  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忘记了身在何处,巨大的痛苦迅速席卷全身。只见姜澜整个人面色平静地泡在水里,一只手搭在浴缸外,地上满是积水以及碎了一地的酒杯。

  宁柔嘉扑了过去关闭还在流水的水龙头,将姜澜从水中拉出,立刻拨通120,看到日期那一栏时,她的心里猛地一沉,有个声音告诉她,这次可能真的有些晚了。

  姜澜终究是死在了与江逸见面的那一天。

  那一天,樱花落。

  那一天,初相识。

  两天后,天气晴,姜澜下葬,旁边是一颗樱花树。

  众人走后,宁柔嘉一身黑衣独自站在墓碑前,看着那张依旧冷淡的面庞,眼里再一次蓄满了泪水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她深吸一口气,却觉得肺腑被什么东西堵着,连呼吸都带着钝痛,她颤抖着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洁白的信封,边缘已经被她捏的发皱,上面写着柔嘉亲启四个字。

  宁柔嘉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,试了几次才勉强撕开信封的封口,里面是一张米白色的z信纸,熟悉的,略显潦草的字迹瞬间撞入眼帘。

  只一眼,视线就彻底模糊了。

 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,迅速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,宁柔嘉慌忙抬手去擦,生怕玷污了这最后的笔迹,可越擦,那水渍蔓延的越开。

  手抖的愈发厉害,几乎要拿不住这薄薄的一页纸。

  信纸上的字迹开始在她泪眼婆娑中晃动、模糊。

  看到最后,宁柔嘉终于再也支撑不住,她猛地弯下腰,攥紧了那封被泪水浸的几乎半透明的纸贴在心口,压抑的哭声再也无法抑制,变成了破碎的、绝望的呜咽,在空旷的墓地回荡。

  那天,宁柔嘉在墓碑前坐了好久,也哭了好久。

  “奶奶,她就是澜奶奶啊,我之前一直听妈妈说,澜奶奶是一位很厉害地法医,我以后也要想她一样。”

  稚气地声音唤回陷入回忆地老人,老人和蔼的笑笑:“你澜奶奶啊,那可真的是一位很厉害的法医啊。你要加油啊。”

  “妈,你怎么又不穿外套就出来了。”一名神似年轻时地宁柔嘉地女子走进院子,拿起一个外套披在宁柔嘉身上。

  “你来了,苏念。”宁柔嘉柔和一笑,“不碍事,今天天挺好的。”

  “那也不行。”

  “囡囡从奶奶身上下来,奶奶腿会不舒服。”

  小女孩听话的下来,站在一旁。

  “没事,你推我进去吧,我累了。”

  “好嘞妈,我做好饭叫您。”

  宁柔嘉躺在床上,扭头瞥了一眼床头摆放的照片,随后将照片从相框中取出,握在手中,渐渐闭上眼睛,陷入沉睡。

  “妈,吃饭了。”苏念做好饭后走进门,看到仍在熟睡的宁柔嘉,眉头微微一皱,随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。她见宁柔嘉面色安详,毫无痛苦之色,心中一沉,伸手轻推,却不见任何动静。

  “妈。”苏念的声音颤抖着,目光落在宁柔嘉手中的照片上,一滴泪水悄然滴落其上。照片中的四人,终在这一刻再次团聚。

  (全文完)

作者有话说: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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