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

拿到了这足以翻转局面的"核武器",我的心并未完全安定。我需要更了解我的"同盟"。我不能让他独自面对这场即将到来的、直指他人品与职业道德的风暴。
接下来的两天,我像个幽灵,更深地潜入学校的图书馆和档案室。我通过校园网账号登录了学校的数字图书馆,在历史新闻数据库里,开始寻找任何可能与他过去相关的蛛丝马迹。
一页页泛黄的校报电子影像滑过,直到,一则标题猝不及防地撞入我的眼帘——
《关于我校青年教师陆清辞"私占并损毁馆藏文物"事件的调查声明》。
我的心猛地一抽。
报道篇幅不长,却字字惊心。大约七八年前,刚留校任教、才华横溢的陆清辞,被卷入一场风波。有人举报他利用职务之便,私自将一件珍贵的战国漆器残件带出博物馆,并在研究中造成"不可逆的损伤"。举报者,是他的同门师兄,也是当时有力的竞争对手。
报道最后,是学校的正式通告:经严密调查,所谓"私占"为按规定申请的研究借用,"损伤"实为器物本身暗裂在环境微变下的自然加剧,与陆清辞操作无关。还了他清白。
但通篇读下来,我感受到的,不是清白的喜悦,而是一股透骨的寒意。
我几乎能想象出,当年那个同样骄傲、对文物充满热忱的年轻陆清辞,是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、来自最亲近同门的恶意构陷。调查过程中的质疑、旁观者的指摘、名声上的污点......哪怕最后澄清,那道深刻的疤痕,也永远留在了那里。
我关掉页面,靠在冰冷的电脑椅上,久久不语。
我终于明白了。
他那身生人勿近的冰冷铠甲,那近乎苛刻的严谨和对"师道清誉"的极度重视,并非天生。
是在那场几乎毁掉他学术生命的风波中,用血与泪,一刀一刀刻上去的。
他不是冷漠,他是警惕。
他不是严苛,他是害怕。
害怕再次被信任的人从背后捅刀,害怕再次被污泥淹没,害怕他视若生命的技艺与清白,再次沦为阴谋的牺牲品。
我的心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酸涩的疼惜漫过了一切。
就在我以为已经掌握了全部底牌,准备迎接最后对决的时刻。
一个意想不到的敌人,浮出了水面。
系里的研二师姐,秦玦。
她曾是陆清辞最看好的学生之一,天赋不俗,一度被寄予厚望。然而,在一次重要的中期考核中,她提交的修复报告被查出大量剽窃已公开发表的学术论文,并篡改实验数据。陆清辞没有丝毫通融,直接给出了不合格的评定,并上报学院。这不仅让她失去了丰厚的奖学金,更几乎断送了她留校深造的可能。
那份被偶像亲手"裁决"的痛苦,将她曾经的崇拜,发酵成了一种扭曲的、日夜灼烧的恨意。
她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我与陆清辞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、超越普通师生的默契。一种源于自身被"抛弃"的嫉妒,混合着想要证明"陆清辞也会看走眼"的报复欲,在她心里疯狂滋生。
她开始暗中留意我。
周四下午,我因为一个关于明代剔红刀法源流的疑问,再次来到陆清辞办公室请教。门开着,我严格遵守着学生的本分,站在门口,整个过程不过两三分钟。
我没有注意到,在走廊幽暗的拐角阴影里。
一个手机的镜头,无声地对准了我们。
秦玦精心选择了角度,拍下的画面,巧妙地利用视觉错位,看上去就像是我亲昵地倚靠着门框,而陆清辞正低头,对我露出罕见的、近乎"温柔"的神情。
后来我才知道,就在那个晚上,秦玦主动找到了周缚心。
一个有"动机"和完美计划的策划者。
一个有"实证"和同样怨恨的"目击者"。
两人一拍即合。周缚心的单方面威胁,至此,升级为一场证据"确凿"、内外夹击的精密审判。

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