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
5
柳如烟一连好几天都守在陆温辞的床边。
这几天她简直是焦头烂额,不但自己怀着孕,身子不舒服,而且还得照看哭闹不止的大宝。
大宝的嚎啕大哭震耳欲聋“呜呜呜!我要爸爸,他什么时候能醒呀?他会不会再也不会醒了?”
 柳如烟看着怀里的小宝,被吵的好像也要哭闹,顿时头大。
整个医院的专家也会诊了几次,但是大家都不知道陆温辞究竟为什么没有醒。​
“柳总,真不是我们不用心,而是实在是能力有限,看不出患者哪里受伤了导致他昏迷。要不把他送到国外的医院看看呢?”​院长的话回荡在耳边。
柳如烟在回病房的路上,心缓缓沉了下来。
如果陆温辞没受伤,那他为什么还昏迷?
再就是如果他真没受伤,那他身上的血是谁的?
还没等她想明白,就听见病房里传来陆温辞的声音:“钱我会给你的,管好你的嘴。既然逃到国外了,就永远不要再回来,否则……” 
后面的话她没听清,在陆温辞挂断电话后,她推开门走了进去。​
陆温辞下意识将手机藏在了被子里:“如烟,你怎么回来了?”
 柳如烟站在他的床头,声音冰冷:“什么时候醒的?” 
陆温辞脸色一僵,随后露出欣喜的笑:“刚醒。如烟,谢谢你这几天一直陪着我,听到你为我担心的时候,我就特别想醒过来,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​
柳如烟听到这话,眉头反倒越皱越紧。
如果是之前,她一定会对陆温辞嘘寒问暖,关怀得无微不至。
只是现在,她根本没心思想这些,既然只想知道陆温辞身上的血到底是谁的。
一个人影缓缓在她脑海中浮现,但她却不愿意承认 。
“陆温辞,我现在只想问你,你身上的血哪儿来的?” 
陆温辞看着柳如烟阴沉的脸色,焦急解释:“我也不知道,当时我昏迷了,可能是在哪儿蹭到的。”
 柳如烟声音更加冰冷:“那好,我再问最后一遍,这些血是不是沈墨白的?”
 陆温辞支支吾吾道:“我…… 我当时昏过去了,我也不知道。”​
柳如烟看他这神色,哪里还不清楚?
她推开腿边的陆大宝,就快步往门外走去。
陆温辞一点也不想让柳如烟走,当即就要起来追上。
只听到 “扑通” 一声,柳如烟回头便看见陆温辞摔下了床。
“如烟,别走!我想起来了,昏迷中我好像记得,绑匪为了唬人,往我们身上撒了鸡血。”​
柳如烟一听,顿时放下心来。
原来是鸡血,现在回想起来,沈墨白身上确实没有伤口,那陆温辞身上的血更不可能是他的。
柳如烟走到床边,小心翼翼地扶起陆温辞:“你这又是干什么?才刚醒,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?”
 陆温辞紧紧抱住柳如烟,声音哽咽道:“如烟,我以为我这次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
 柳如烟轻拍他的后背,不断安慰道:“别怕,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。”​
低着头的陆温辞一想到刚刚柳如烟为了沈墨白而质问他,心底就不断升起阵阵恨意。
不过没关系,沈墨白早已经被他挑断了手筋,成了个废人,就不信一个废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?想到这儿,陆温辞勾起诡异的微笑。
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喧闹,柳如烟走出去一看,是几个病患家属在门口拍着大腿痛哭:
“你们真是丧尽天良呀!要不是你们,沈医生的手筋怎么会断?怎么会再也做不了手术?如果不是这样,我女儿也不会难产死了!你们这样做,老天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呀!”

6
柳如烟的脑袋 “嗡” 的一下,差点站不稳。
怎么会?沈墨白怎么会受伤?
什么叫做手筋断了,再也不能做手术?
她和沈墨白从小一起长大,知道沈墨白为了当医生有多努力 —— 日日早起晚睡,从未有一日耽搁。
如果再也不能做手术,她不敢想沈墨白现在有多绝望。
柳如烟这时想起,当时沈墨白想说什么,却被绑匪一巴掌打断了。
是不是他那时就受伤了?
可她却被蒙蔽了双眼,选择了没有受伤的陆温辞。
沈墨白绝望的眼神,一次又一次在她脑海中闪现。
柳如烟用力握紧拳头,看向房内的陆温辞,声音冰冷刺骨:“你不说那是鸡血吗?沈墨白受伤了,你为什么不告诉我?为什么不说?”
陆温辞目光躲闪,低头不敢说话。
柳如烟心里最后一丝侥幸,也破灭了。
她不再犹豫,推开人群就往院长办公室走去。
她根本不敢想现在沈墨白有多绝望,在这种时候,她一定要陪在沈墨白身边。
柳如烟进了院长办公室,就焦急地开口:“王院长,沈墨白的手到底是什么情况?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性?”
王院长推了推眼镜,痛心说道:“唉,墨白的手伤得太重了,耽搁得太久了。如果当时救治及时,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,现在一切都晚了。”
柳如烟紧接着问道:“那他在哪个病房?我实在是不放心。”
“怎么?柳总还不知道吗?墨白他根本不接受治疗。那孩子拖着这么重的伤,还要去西藏医疗救援,我怎么劝也劝不住啊。”
柳如烟不可置信地抬起头:“不可能!沈墨白从来没跟我说过他要去西藏医疗救援呀,这是什么时候的事?”
“大概是七天之前吧,他突然间联系我,说想去西藏医疗救援。”
七天前?
柳如烟下意识地抚了抚小腹。那不是她答应沈墨白去流产,却又毁约的日子吗?
原来在那么早之前,他就已经为自己死心,打算离开自己了吗?
不,不会的。沈墨白承诺过,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她的。
柳如烟不断安慰自己,可内心的慌乱却越扩越大。
她脚步踉跄地离开院长办公室,打电话给助理:“立刻、马上、现在,跟我联系 M 国最好的医生!沈墨白一定不会离开我的,我一定会治好他的手!”
这次一定是沈墨白想吓吓自己,他怎么会就这样突然离开呢?
对,一定是这样。
可柳如烟一遍又一遍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,却怎么也打不通。
柳如烟清楚地知道,这次自己的没选择救沈墨白,对他的打击太大了。
但是没关系,只要自己肯花心思哄哄他,他就会像以前一样原谅自己,重新回到自己身边。
她要告诉沈墨白,她真的愿意给他生孩子,只是陆温辞的病不能再耽搁了,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陆温辞死在她眼前吧?
那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。
可柳如烟也知道,无论自己说再多,为了陆温辞一而再、再而三伤害沈墨白也是真的。
现在细细想来,柳如烟发现自己竟然做了那么多伤害沈墨白的事。
刚进家门口,她就迫不及待地寻找沈墨白的身影,可哪里都没有。
甚至家里属于沈墨白的那种温馨的味道,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,也渐渐消失了。
柳如烟一转身,就看到了满柜子的盒子,里面都是她叠的 “承诺千纸鹤”,而盒子上面的文件上,赫然写着 “离婚协议书” 几个大字。
柳如烟颤抖着手拿起离婚协议书,看着上面属于沈墨白的亲笔签名,眼角不住地划过一滴泪水,落在了地上。
这时门被敲响,助理走了进来:“柳总,已经问到了,沈先生就是在今天出发的,现在可能已经在进藏的路上了。”
柳如烟这时才回过神来,将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,扔进垃圾箱。
她一定不会让沈墨白离开自己的。
柳如烟的视线落在那满柜子的 “承诺千纸鹤” 上,疯狂地一张张拆开看。
她相信,只要她把这些承诺都一一兑现,沈墨白就会回到她身边!没错!一定是这样。
可当她拆到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的时候,心像被挖了一个大洞,寒风呼啸而过,留下刺骨的寒冷 —— 她给沈墨白的承诺,太多都没有做到了。
她从未像此刻一样清晰地认识到,她可能真的要失去沈墨白了。
......
车厢里,我呆呆地望着窗外。
上车之前,我就将柳如烟和与她相关的人都拉黑删除了。
既然决定离开,再也不回来,那就彻彻底底和之前的世界做个了断。
随着车越开越远,窗外的景色也越加开阔壮丽。
我看着远处自由自在的飞鸟,不开心的人和事好像也渐渐从脑海中淡去。
就在这时,旁边同事的手机突然响起。
同事一脸为难地看着我:“墨白,好像是你家里人找你的电话。”
我没有伸手,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:“麻烦你了,不用管她,我已经没有家人了。”
听着手机那边柳如烟焦急的呼喊,我内心如一口枯井一样,毫无波动。
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,结束就是结束了,我和柳如烟早就没有以后了。
柳如烟听见电话那边传来沈墨白冷漠的拒绝声,心底一颤,手上的手机不自觉地滑落,整个人跌坐在地上。
她真是失了心智,才会理所应当地做出那么多伤害沈墨白的事。
柳如烟紧紧捂住胸口,铺天盖地的痛苦简直让她窒息。
一想到沈墨白可能真的永远都不会原谅她了,她眼前一黑,晕倒了过去。
柳如烟再次醒来时,是在医院的病床上。
陆温辞和陆大宝都守在她的床边,一脸焦急地望着她。
“如烟,你终于醒了,身上哪里还痛?你现在还怀着身子,不能大喜大悲。要不是抢救及时,这肚子里的孩子可能就危险了。”
柳如烟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望着他。
这时陆大宝插嘴:“妈妈,你醒了真是太好了!现在那个该死的贱人终于走了,我们一家终于能团圆了!”
柳如烟的脸色猛然阴沉下来,声音冰冷地问:“陆大宝,叫谁贱人?陆温辞,你就是这么教他的吗?”
陆温辞立马道歉,抬手就狠狠给了陆大宝一个耳光。
耳边顿时传来陆大宝撕心裂肺的哭声。
柳如烟看着陆温辞毫不手软的样子,不禁想:以前怎么就觉得陆温辞温柔、善良呢?
还没等柳如烟说什么,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:“柳总,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,我这就发给你。”
柳如烟看着传来的资料,手越攥越紧,怒火越来越盛 —— 原来陆温辞根本就没生病,这场绑架也是陆温辞自己亲手策划的,绑匪根本就是他自己找来的,一切的一切都是谎言!
陆温辞看柳如烟的脸色越来越不对,温柔地问道:“如烟,你怎么了?”
柳如烟拍掉他伸过来的手,怒斥道:“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?”
陆温辞看着手机上的调查结果,脸色煞白。
他跪在病床旁,声音哽咽道:“如烟,我只是太爱你了,我真的没有办法。只有这样,我们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。我真的知道错了,你看在我爱你的份上,更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,求求你原谅我好吗?”
他一边说着话,一边用手偷偷掐着陆大宝。
陆大宝顿时哭得更加响亮,挂着鼻涕泡挪到床边,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柳如烟:“妈妈,你别不要我们,我不想当没妈的孩子。”
柳如烟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幕,心里生出无限悔恨。
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,这么拙劣的演技,竟从未识破过。
不敢想象,当时的沈墨白有多伤心、多绝望。
柳如烟摸着自己还鼓着的肚子,只觉得一阵阵可笑 。
 她为了陆温辞那根本不存在的病,竟然给他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。
“陆温辞,骗了我这么久,做了那么多伤害沈墨白的事,竟想用一句轻飘飘的‘我错了’就让我原谅你?我告诉你,不可能!我一定会让你为你所做的事情付出惨烈代价!” 柳如烟厉声说道,然后挥手让保镖将他们两个拖出去。
陆温辞是伤害沈墨白的罪人,而她就是帮凶,是她亲手将最爱自己的人推向绝地。
她知道自己错了,可是一切好像都太晚了。

7
而此时的我正在西藏,为朴实的牧民们看病、做义诊。
虽然双手没有以前灵活,彻底落下了残疾,干不了精细的手术,但我脑子里有知识,依旧可以为这些牧民看病坐诊。
哪怕双手残疾,也阻挡不了我对医学的热爱、对救死扶伤的渴求。
从前,我的一颗心都拴在柳如烟身上,不能全心全意投入医学工作。
可现在不一样了, 我可以自由自在地翱翔在知识的海洋,全力以赴地为医疗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。
在藏区这片广阔的天地中,我好像获得了新生。
让人意想不到的是,没过多久,柳如烟就追到了这里。
这天我正在给一位牧民老奶奶看病,柳如烟突然出现在他身边:
“墨白,我终于找到你了!求求你再给我个机会,和我回去吧。”
为了不影响义诊,我将她带到帐篷后面。
看着她略带憔悴、不再光鲜亮丽的身影,我内心毫无波动,面无表情地说:“不和陆温辞好好过日子,到这里来干什么?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给你了,我没什么想和你说的。”
柳如烟声音哽咽,含情脉脉地望着我:“墨白,我知道我错了,是我对不起你。是陆温辞骗了我,其实他根本没有病,绑架也是他策划的,我已经让他付出了应有的代价,这辈子都别想从监狱里出来。陆大宝两个孩子我也送到山区他奶奶那了,我保住他们再也不会回来!我是爱你的,求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,让我们回到从前相亲相爱的日子。这次换我来追你,好吗?”
我没说话,打算转身离开,却被柳如烟抓住了胳膊:“墨白,我联系了国外最著名的医生,他一定能治好你的手,求你跟我回去吧!难道你不想再拿起手术刀吗?”
我甩开她的手,回头看着她满是受伤的神色,平静地说道:“不用了,我会处理好我自己的事情,不用你操心。” 说完就向外走去。
柳如烟焦急地拦住我:“墨白,我是真心爱你的,我知道我以前真的做错了。你不是想让我打掉孩子吗?我已经打掉了。这次我们回去就备孕,生一个属于我们爱情的结晶,好吗?之前那些千纸鹤我都拆开看了,我发誓,那些承诺我都会一一做到的。你相信我,墨白,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?”
我看向她,语气淡漠地说道:
“当你打开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千纸鹤的时候,你就应该知道我不会再回头了。你的第一万次承诺,在你决定留下那个孩子的时候,就已经被用过了。”
柳如烟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,仰头苦笑地看着眼前的身影:
“有机会的,我们还有机会的!只要我不在离婚协议上签字,你永远都是我的丈夫!”
我看着她冥顽不灵的样子,语气生疏地说道:
“你柳家的恩情我已经报完了,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说的。如果你不愿意离婚,那就等,等我们分居五年之后自动离婚吧。”
我绝情的话让柳如烟的身体不断颤抖,她泪流满面,崩溃大哭:
“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绝情?你怎么会不爱我了?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?”
“真正绝情的人是你!当你选择救陆温辞而不是我的时候,我们就彻底完了。就这样吧,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。我现在过得很好,以后就当陌生人吧,柳如烟不要让我彻底厌恶你。”
说完沈我就决绝的转身离开了。
柳如烟绝望嘶吼,心底无比悔恨 ,当初自己怎么就能狠下心来伤害最爱自己的人?
只是一切都太晚了,她和沈墨白真的没有以后了。
看着帐篷后消失的身影,我知道,柳如烟不会再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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