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父亲的大善心
1.
我爸热心爱帮助人这件事，是经过我们整个小区的人认证的。
他是典型的热心肠，谁家小夫妻吵架了他去劝，谁家孩子放学没人接他去接，就连别人家里资金一时周转不开也可以去找他借。
为此我妈和他吵了无数次架，告诉他热心肠可以，但不要随便借钱给别人。
他总说大家都邻居，能帮一把就帮一把。可每次为了帮助邻居连家里的事都管不上，我妈腰疼得受不了想使唤他涂药。
在家里喊了大半天都没人应，我下班回来时看到他推老爷爷逛小区。
我对他这种个性十分不喜欢。
可他是我爸，我也不能说教他，只能忍着。
然后我没想到他真的能一点都不考虑家人。
今天下班回家，我随口提了一句我和隔壁王叔叔的儿子都在考公，恰巧报同一个岗位。
结果根本没有想到，他能为了别人把我的消息都泄露出去。
转天我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嘀咕我要辞职专心考公了。
当时我就感觉不对，回到家里就问我爸妈有没有，把我考公的消息泄露出去。他俩都摇头。
「哪能呀，事以密事。我无缘无故去跟别人说，你考公干嘛。」
妈妈首先回答，可她说完这句话似乎想到了什么，转头看向爸爸：「你呢，你是不是打麻将的时候不小心说出去？」
「我？大家都是牌友，不会聊这些。」
爸爸立即否决：「我是爱帮助别人没错，但是这事关我闺女的前程，我咋可能乱说。」
他极力否认，对自己被我们母女们质疑感到很不爽。
但联想到他曾经为了帮助别人，连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还把钱借出去的事。
我不由得多问了一句：「爸，这次我真不是开玩笑的。为了这次，我已经备战很久了，进面的一共有5个人。我是这次的笔试第一，王叔叔的儿子是第二。这紧要关头，你可千万不要搞出什么幺蛾子。」
这句话我带着恳求的语气，因为我知道只要王叔叔开口打听他肯定会说的。
去年妈妈被辞工，弟弟又生了一场重病。家里正是紧需要钱的时候，那会家里真的穷的一周都不沾几次荤腥。
即使是这样，当二伯父问他借钱时，他还是把仅有的几千块借了出去。明明二伯父家才出去旅游回来，可我爸就说大家都是亲戚，能帮就帮。
恰巧今天有点看到他和王叔叔一起打麻将了，不用想，肯定是王叔叔一问他就答了。
所以我真的拜托他，即使再想帮助别人，也得先顾及一下自己家里人。
可谁知这话一出口他就炸了。
「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这样干。」
「我帮助人有错吗？我任劳任怨的帮助别人有错吗？还不是为了让你们在小区中积攒好人缘，现在谁出门遇到你们不打声招呼。」
「一说到帮助人，就想起我当年借给二哥的钱。后面我不是知道错了，我也答应你们不会再随便借钱。这件事到底要提多少次？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连闺女的前程都不顾的人吗？」
他吼得很大声 ，连我的耳朵都有些刺痛。
我和妈妈都被他突然发怒吓到了，看着他猩红的双眼，我和妈妈赶紧跟他道歉。
见我们态度诚恳一直哄，并承诺以后不会再提那件事，终于松口原谅我们。
不过他还是叫我们发誓，发誓不要随便怀疑他，不要再提他借钱的事。
为了让他消气，我们自然是照办的。
「我发誓，发誓以后有什么事绝对不会第一时间怀疑我亲爱的父亲大人。」
看了一眼他，我无奈的继续念台词：「否则，五雷轰顶，不得好死。」
「这才对嘛！」他喜眉笑眼的，又恢复了平时慈祥的样子。
「不过……」他突然又莫名其妙的问了我一句：「真的至于这么紧张吗？你不是笔试第一名吗，就算王叔叔知道你的事也没什么吧。」
「这谁能保证有人没有坏心思呢？」我苦笑一声解释道：「被知道事小，你女儿我刚刚进面。
要是有人看不惯我，随便找个理由举报我，我就会被刷下去了。」
「这样啊……」爸爸不吭声了。
2.
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。
就算事态再怎么发展，只要我没做错什么，他们就拿我没办法。
毕竟我什么都没做，也不能无缘无故的举报我。
可是我低估了人性的险恶。
一天下班回来，我看到小区的人指指点点的看着我。
旁边的李奶奶腿脚不方便，我正打算扶着她上楼，谁知道她往旁边一躲开了我的手。
正在我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时，周围的邻居冷嘲热讽起来。
「哪敢让你扶呀，连自己亲爸做好事都骂的人。」
我一下子愣住了，她这句话说的很大声，远处的人也望向过了。
因为她的语气很怪，颇有一些阴阳怪气的味道。
我手足无措，不知道是谁传出这种毁我名声的事。
可是不等我解释，她又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：「哎呀，瞧我这脑子。我们李大小姐可是考公进面的人，说不定哪天就当个官了。」
「只是还没有当上官，就把官威带到家里来了。」抛下这一句，她冷笑一声，不再理会我。
我傻傻地站在原地，内心的恐惧和慌乱一下子涌上心头。
考公，刚刚小区传出我不需要这个闲话，要是被有心人举报，我的努力就白费了。
不用想，肯定是我爸爸打麻将打上头了。李叔叔跟他一套话，他就直接说了。
说不定我回去质问爸爸的时候 ，他反倒会责怪我不乐于助人，总是把别人想的太坏。
她们不知道当年我爸爸是拿着全家人的饭钱借给一个游手好闲的人。
但她们会惴我是个不孝的人。
有心人举报后，等人一过来调查邻居纷纷出来作证。
想到这里我后背发凉，差点忍不住情绪哭了出来。
可能会失去机会是一回事，被自己亲人背刺也是一回事。
我真的要崩溃了！
想到这里我快步往家里赶去，无心再留意旁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。
回到家后我就哭了。
看着爸爸还着手机外放和别人聊天，充满热情的语气的说，不用客气，下次有什么需要的继续找我就行我的情绪彻底崩溃了。
「为什么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？」
我尖叫着：「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？为什么你总是向着别人，为什么你的热情，你的善良总是对别人？难道你不是我爸爸吗？」
「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，我跟李叔叔的儿子是竞争对手。你明知道你跟李叔叔说的话会害了我，但你还是这样做了。」
「现在全小区都在传我不孝不仁不义，现在你满意了？我备考考两年，好不容易只有一步之遥了 ，你把这一切都毁了满意了？」
我的情绪崩溃至极，一通发誓过后，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，靠着墙边缓缓倒下了。
他被我的动作吓了一大跳，慌里慌张的挂掉电话想来扶我。
我猛地甩开他的手，用看仇人般的眼神看他，失声尖叫。
恰巧妈妈这时候也回来了。
她打开门就看见我这般精神崩溃的样子，而我爸爸在一旁慌里慌张，顿感不妙。
「怎么了这是，怎么哭成这样？」
「静静，发生了什么事？别哭跟妈妈说，你爸不替你做主我替你做主。」她下意识以为我爸爸又为了帮助别人委屈了我，我一时情绪失控。
「对对对，有什么事好好说……爸先跟你道个不是。」爸爸看到妈妈这样说，像是终于找到了台阶，赶紧和妈妈合力一起把我扶起来。
我疯狂挣扎，恨不得离爸爸远一点。
妈妈此时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，看我这个反应，这件事绝对不是什么小事。
突然她灵光一闪，脸上带着诧异开口：「难道是考公那一件事出了什么问题？」
「夸公？我一个不仁不义的人考什么公，我还配考公？」大概是情绪崩溃到了极点，我直接哈哈大笑起来。
我边哭边笑，挣扎开了他们的搀扶，缓缓的向沙发爬去：「你闺女的前途，哪有你好兄弟重要呢？邻居们总说你热心助人为人善良，但凡你这份心有一份用在我身上呢？」
「我当初为什么骂你，你不知道吗？是因为你拿着我们全家的饭钱去帮你那个游手好闲的二哥。要不是我那几个月拼死拼活，连学习顾不上去打临时工 ，我们一家人早就饿死了！」
我妈妈是真的动怒了，看我哭得像泪人的样子，不敢再劝我，怕我又崩溃到极致。
她一脚踹向旁边的椅子，对我爸爸怒吼道：「好好好全世界就你最善良就你是大善人，为了别人，甚至不惜造谣自己的闺女。你明知道你闺女为了这次上岸准备了多久，有多辛苦有多累。」
「你是不想认这个闺女的是吧，走，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离婚。」
妈妈不由分说的拖着爸爸往外面走，她这次是真的动了怒。
平时爸爸帮再多人我们也没意见，乐于助人确实是一件好事。
可他千不该万不该，不该为了别人而耽误自己女儿的前途。
见妈妈态度坚决，他顿时就慌了。
他急急忙忙的拉着妈妈，不情不愿的开口说道：
「对对对，都是我的错，好吧！」
「我不应该主动去帮助别人，这邻里邻间的老李跟我打听点事还碍着你们了。」
「爸！！！」
我失声尖叫起来：「我没说你帮助人是错的？但是你为什么要捏造事实？我做错了什么吗？让你以至于这么恨我。」
哭到发癫，想起爸爸曾经为了帮助别人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，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。
每次都是这样，每次都是这样，他不止一次这样做了。
就算每次将家里搞得一地鸡毛，不管我们和他吵多少次。
他只会梗着脖子说，帮助别人没错。
从小到大这么多次，他永远都是选择别人，不懂得体谅家人。
幼儿园时期，因为李叔叔家里忙，没办法接送儿子。
他便主动包揽了接送李叔叔儿子上下学的事，他的车是电动车只能坐得下一个人，他载着李叔叔的儿子往幼儿园去，我在后面小跑跟着。
经常借钱给别人不还都算小事了，我们已经在尽力的忍着了。
可我万万没有想到，这次在我的千叮万嘱之下，他还是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。
李叔叔说两句话他就动摇，甚至不惜扭曲事实，也要在李叔叔那里挣满面子。
想到这里我哭倒在沙发上，声音都冒不出来。
他俩被吓了一跳，赶紧过来帮我顺背，怕我哭的喘不上气来。
爸爸低着头和我小声道歉：
「我真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，你李叔叔说，这只会让你在面试官面前印象分差一点。」
「这样他儿子上岸的几率也更高，更为公平，只要你足够优秀，还是会通过的。」
他虽然说是道歉，但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服了。
见我们都不吭声，他自言自语的声音越来越大：
「要我说呀，强者适应环境。你要是真的有真材实料，领导什么的也不会错过你的。」
「再说了你李叔叔都亲自开口问了，这我哪能好意思拒绝。而且先不论当初怎么样，事实上那年你就是指着我鼻子骂。」
说来说去绕了一个弯，他只想说明一件事，这件事的根本责任不在于他。
我对他已经绝望了， 看了他一眼，没有理他，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房间。
关上门时，听到桌上的瓷器掉在地上噼里啪啦响一片。
即使关上门了，外面的争吵还是透过门缝传了进来。
「是！你没错，你最清高，你最善良了。你女儿考公上不了岸，都是因为她不努力，跟你没有半点关系。」
「面子面子，你就为了你那点面子。面子是能当饭吃，还是能怎么样？」
「一天到晚说不好意思拒绝老李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老李才是夫妻呢。」
「到现在了还不愿意正儿八经的给你闺女道个歉，还在狡辩！」
「我又不是故意的。」
爸爸也和她争吵了起来：「我怎么会知道这么严重？要早知道会这样，我也不可能答应老李。」
「那你现在知道了吗！」
妈妈也忍不住骂了回去：「静静昨天晚上还和你说，不要跟老李提她的事情。跟你叮嘱了这么久，你听进去了吗？」
「我真的是服了你了，一天到晚就想着别人，自己家的事都没顾好。」
妈妈心里也不好受，这些年来他因为爸爸这种性格受了很多委屈。
爸爸也似乎认识到自己错了，不停的跟妈妈道歉，哭着想要下跪。
但我知道这只是一时的。
因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，每当他给我们带来了麻烦，他就会哭着闹着跟我们道歉。
逼着我们原谅他，之后又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。
刚开始我还会信，但是到后面我已经麻木了，他总是这样他的面子比我们都重要，任何一个陌生人都比我们重要。
想到这里我轻笑出声，这多么讽刺啊。
3.
不出意外的，我被通知不用面试了。
爸爸估计也知道这次真的闹大了，也不往外跑了也不打麻将了，也不敢在我们面前提帮助别人的事了。
不仅如此，还自掏腰包说要带我们出去旅游散散心。
可我真的很疲惫，对他的事后弥补提不起一点兴趣。
麻木中带着恨，这是现在我对他的感觉。
可他不觉得。
他以为我只是跟之前一样，跟他闹点小脾气，过几天就会和好了。
在他几次热脸贴冷屁股之后，爸爸爆发了。
这天吃完饭后，我回房间时他跟了进来。当着我的面，把我的娃娃玩偶扔了一地。
因动作太过于粗暴，不小心带落我的玻璃装饰品，全都碎了个精光。
我面无表情的打扫完，再将玩偶放回原处。
我实在懒得再跟他说话，对他的歇斯底里早已没有了任何反应。
见到我这样，爸爸直接对我吼了起来：「你还要装着这张死脸给谁看？」
「我都对你道歉了还不够吗？」
「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对不起！行了吧，这样。非得逼我一个大男人对你下跪是不是？」
「我生你养你我容易吗？这么多年赚钱养家我容易吗？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 ，不就是不小心让你丢了一份工作至于吗？」
「我是有多对不起你呀，一天到晚向我摆着这张脸。」
他骂骂咧咧的，脸上的温和，早已被愤怒取而代之，抓住我不放非要我今天给他一个说法。
我累了，真的心累了。
没有一点想和他争的心思，只想赶紧回房间。
见他力气越来越大，我回头无可奈何的笑了笑，用不甚在意的语气和他说：
「爸，我现在很累了，不想谈这个。」
「作为你的女儿，我没有资格跟你说这种。。有事你就跟妈妈商量去，我也不想去指责你，更不想成为不忠不义不孝的人。」
我无力和他争吵什么，和他争吵的意义并不大。
他是不会听的，他只会一步一步的确认我的底线，然后想方设法降低我的底线。
可他明显不是这样认为，见我不理他，火气更是上来了。
「我给你跪下了总可以了吧？实在不消气，你扇我几巴掌呢，再不够，我一边跪给你一边磕头。」
他一边说一边试图真的往下跪，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制止了他：
「你这是真的想要道歉吗！你不就是想让校队压迫我妥协吗，你在赌我不会真的让你跪下去，你在赌我不敢让你跪，让我必须得原谅你。」
「你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，你只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。你只是觉得李叔叔是你朋友，你帮他是应该的，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。」
我越说越难受，再待在这里我迟早会疯掉的。
看着爸爸不以为然的样子，我恨不得把整个客厅都砸了。
「你怎么可能会有错？错的是我们，错的是全世界！你跟你好兄弟谈谈心，怎么会有错呢，你只是想帮你好兄弟的儿子考公，有什么错呢？」
「谁不知道你林大善人呀，见谁都要搭把手，见谁都要帮一下。」
我已经被气到神志不清了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，脑子早已成了一团糊浆。
爸爸愣愣的看着我，这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，第一次见我疯的这么彻底。
见状我嗤笑一声 ，甩开他的手转身哐的一下甩回房门，力度大的门震了几下。
我说不了他，他也认为我没资格说他。
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，再待下去我绝对会有精神病的。既然他不想让我安生，那我走行吧，我走得远远的，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家。
想到这里，我给远在学校的弟弟打了个电话，和他说家里的事，并告诉他，我打算搬出去住一段时间。
弟弟虽然不理解我，但是依旧尊重我的决定。
「你放心 ，我在家一定会好好劝劝咱爸的。」
我劝慰他：「我的前车之鉴就在这里了，你自己看着办。别回头让爸爸说，又顾不上自己家里人大发善心帮别人。」
「姐，你这话就言重了。经过这件事后，他应该会知道错有所收敛了。」
言尽于此，既然他不相信我也没必要再继续说。
只是很快 ，他便后悔了。
因为爸爸那个爱充面子的人格又出现了。
我爸热心爱帮助人这件事，是经过我们整个小区的人认证的。
他是典型的热心肠，谁家小夫妻吵架了他去劝，谁家孩子放学没人接他去接，就连别人家里资金一时周转不开也可以去找他借。
为此我妈和他吵了无数次架，告诉他热心肠可以，但不要随便借钱给别人。
他总说大家都邻居，能帮一把就帮一把。可每次为了帮助邻居连家里的事都管不上，我妈腰疼得受不了想使唤他涂药。
在家里喊了大半天都没人应，我下班回来时看到他推老爷爷逛小区。
我对他这种个性十分不喜欢。
可他是我爸，我也不能说教他，只能忍着。
然后我没想到他真的能一点都不考虑家人。
今天下班回家，我随口提了一句我和隔壁王叔叔的儿子都在考公，恰巧报同一个岗位。
结果根本没有想到，他能为了别人把我的消息都泄露出去。
转天我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嘀咕我要辞职专心考公了。
当时我就感觉不对，回到家里就问我爸妈有没有，把我考公的消息泄露出去。他俩都摇头。
「哪能呀，事以密事。我无缘无故去跟别人说，你考公干嘛。」
妈妈首先回答，可她说完这句话似乎想到了什么，转头看向爸爸：「你呢，你是不是打麻将的时候不小心说出去？」
「我？大家都是牌友，不会聊这些。」
爸爸立即否决：「我是爱帮助别人没错，但是这事关我闺女的前程，我咋可能乱说。」
他极力否认，对自己被我们母女们质疑感到很不爽。
但联想到他曾经为了帮助别人，连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还把钱借出去的事。
我不由得多问了一句：「爸，这次我真不是开玩笑的。为了这次，我已经备战很久了，进面的一共有5个人。我是这次的笔试第一，王叔叔的儿子是第二。这紧要关头，你可千万不要搞出什么幺蛾子。」
这句话我带着恳求的语气，因为我知道只要王叔叔开口打听他肯定会说的。
去年妈妈被辞工，弟弟又生了一场重病。家里正是紧需要钱的时候，那会家里真的穷的一周都不沾几次荤腥。
即使是这样，当二伯父问他借钱时，他还是把仅有的几千块借了出去。明明二伯父家才出去旅游回来，可我爸就说大家都是亲戚，能帮就帮。
恰巧今天有点看到他和王叔叔一起打麻将了，不用想，肯定是王叔叔一问他就答了。
所以我真的拜托他，即使再想帮助别人，也得先顾及一下自己家里人。
可谁知这话一出口他就炸了。
「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这样干。」
「我帮助人有错吗？我任劳任怨的帮助别人有错吗？还不是为了让你们在小区中积攒好人缘，现在谁出门遇到你们不打声招呼。」
「一说到帮助人，就想起我当年借给二哥的钱。后面我不是知道错了，我也答应你们不会再随便借钱。这件事到底要提多少次？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连闺女的前程都不顾的人吗？」
他吼得很大声 ，连我的耳朵都有些刺痛。
我和妈妈都被他突然发怒吓到了，看着他猩红的双眼，我和妈妈赶紧跟他道歉。
见我们态度诚恳一直哄，并承诺以后不会再提那件事，终于松口原谅我们。
不过他还是叫我们发誓，发誓不要随便怀疑他，不要再提他借钱的事。
为了让他消气，我们自然是照办的。
「我发誓，发誓以后有什么事绝对不会第一时间怀疑我亲爱的父亲大人。」
看了一眼他，我无奈的继续念台词：「否则，五雷轰顶，不得好死。」
「这才对嘛！」他喜眉笑眼的，又恢复了平时慈祥的样子。
「不过……」他突然又莫名其妙的问了我一句：「真的至于这么紧张吗？你不是笔试第一名吗，就算王叔叔知道你的事也没什么吧。」
「这谁能保证有人没有坏心思呢？」我苦笑一声解释道：「被知道事小，你女儿我刚刚进面。
要是有人看不惯我，随便找个理由举报我，我就会被刷下去了。」
「这样啊……」爸爸不吭声了。
2.
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。
就算事态再怎么发展，只要我没做错什么，他们就拿我没办法。
毕竟我什么都没做，也不能无缘无故的举报我。
可是我低估了人性的险恶。
一天下班回来，我看到小区的人指指点点的看着我。
旁边的李奶奶腿脚不方便，我正打算扶着她上楼，谁知道她往旁边一躲开了我的手。
正在我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时，周围的邻居冷嘲热讽起来。
「哪敢让你扶呀，连自己亲爸做好事都骂的人。」
我一下子愣住了，她这句话说的很大声，远处的人也望向过了。
因为她的语气很怪，颇有一些阴阳怪气的味道。
我手足无措，不知道是谁传出这种毁我名声的事。
可是不等我解释，她又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：「哎呀，瞧我这脑子。我们李大小姐可是考公进面的人，说不定哪天就当个官了。」
「只是还没有当上官，就把官威带到家里来了。」抛下这一句，她冷笑一声，不再理会我。
我傻傻地站在原地，内心的恐惧和慌乱一下子涌上心头。
考公，刚刚小区传出我不需要这个闲话，要是被有心人举报，我的努力就白费了。
不用想，肯定是我爸爸打麻将打上头了。李叔叔跟他一套话，他就直接说了。
说不定我回去质问爸爸的时候 ，他反倒会责怪我不乐于助人，总是把别人想的太坏。
她们不知道当年我爸爸是拿着全家人的饭钱借给一个游手好闲的人。
但她们会惴我是个不孝的人。
有心人举报后，等人一过来调查邻居纷纷出来作证。
想到这里我后背发凉，差点忍不住情绪哭了出来。
可能会失去机会是一回事，被自己亲人背刺也是一回事。
我真的要崩溃了！
想到这里我快步往家里赶去，无心再留意旁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。
回到家后我就哭了。
看着爸爸还着手机外放和别人聊天，充满热情的语气的说，不用客气，下次有什么需要的继续找我就行我的情绪彻底崩溃了。
「为什么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？」
我尖叫着：「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？为什么你总是向着别人，为什么你的热情，你的善良总是对别人？难道你不是我爸爸吗？」
「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，我跟李叔叔的儿子是竞争对手。你明知道你跟李叔叔说的话会害了我，但你还是这样做了。」
「现在全小区都在传我不孝不仁不义，现在你满意了？我备考考两年，好不容易只有一步之遥了 ，你把这一切都毁了满意了？」
我的情绪崩溃至极，一通发誓过后，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，靠着墙边缓缓倒下了。
他被我的动作吓了一大跳，慌里慌张的挂掉电话想来扶我。
我猛地甩开他的手，用看仇人般的眼神看他，失声尖叫。
恰巧妈妈这时候也回来了。
她打开门就看见我这般精神崩溃的样子，而我爸爸在一旁慌里慌张，顿感不妙。
「怎么了这是，怎么哭成这样？」
「静静，发生了什么事？别哭跟妈妈说，你爸不替你做主我替你做主。」她下意识以为我爸爸又为了帮助别人委屈了我，我一时情绪失控。
「对对对，有什么事好好说……爸先跟你道个不是。」爸爸看到妈妈这样说，像是终于找到了台阶，赶紧和妈妈合力一起把我扶起来。
我疯狂挣扎，恨不得离爸爸远一点。
妈妈此时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，看我这个反应，这件事绝对不是什么小事。
突然她灵光一闪，脸上带着诧异开口：「难道是考公那一件事出了什么问题？」
「夸公？我一个不仁不义的人考什么公，我还配考公？」大概是情绪崩溃到了极点，我直接哈哈大笑起来。
我边哭边笑，挣扎开了他们的搀扶，缓缓的向沙发爬去：「你闺女的前途，哪有你好兄弟重要呢？邻居们总说你热心助人为人善良，但凡你这份心有一份用在我身上呢？」
「我当初为什么骂你，你不知道吗？是因为你拿着我们全家的饭钱去帮你那个游手好闲的二哥。要不是我那几个月拼死拼活，连学习顾不上去打临时工 ，我们一家人早就饿死了！」
我妈妈是真的动怒了，看我哭得像泪人的样子，不敢再劝我，怕我又崩溃到极致。
她一脚踹向旁边的椅子，对我爸爸怒吼道：「好好好全世界就你最善良就你是大善人，为了别人，甚至不惜造谣自己的闺女。你明知道你闺女为了这次上岸准备了多久，有多辛苦有多累。」
「你是不想认这个闺女的是吧，走，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离婚。」
妈妈不由分说的拖着爸爸往外面走，她这次是真的动了怒。
平时爸爸帮再多人我们也没意见，乐于助人确实是一件好事。
可他千不该万不该，不该为了别人而耽误自己女儿的前途。
见妈妈态度坚决，他顿时就慌了。
他急急忙忙的拉着妈妈，不情不愿的开口说道：
「对对对，都是我的错，好吧！」
「我不应该主动去帮助别人，这邻里邻间的老李跟我打听点事还碍着你们了。」
「爸！！！」
我失声尖叫起来：「我没说你帮助人是错的？但是你为什么要捏造事实？我做错了什么吗？让你以至于这么恨我。」
哭到发癫，想起爸爸曾经为了帮助别人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，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。
每次都是这样，每次都是这样，他不止一次这样做了。
就算每次将家里搞得一地鸡毛，不管我们和他吵多少次。
他只会梗着脖子说，帮助别人没错。
从小到大这么多次，他永远都是选择别人，不懂得体谅家人。
幼儿园时期，因为李叔叔家里忙，没办法接送儿子。
他便主动包揽了接送李叔叔儿子上下学的事，他的车是电动车只能坐得下一个人，他载着李叔叔的儿子往幼儿园去，我在后面小跑跟着。
经常借钱给别人不还都算小事了，我们已经在尽力的忍着了。
可我万万没有想到，这次在我的千叮万嘱之下，他还是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。
李叔叔说两句话他就动摇，甚至不惜扭曲事实，也要在李叔叔那里挣满面子。
想到这里我哭倒在沙发上，声音都冒不出来。
他俩被吓了一跳，赶紧过来帮我顺背，怕我哭的喘不上气来。
爸爸低着头和我小声道歉：
「我真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，你李叔叔说，这只会让你在面试官面前印象分差一点。」
「这样他儿子上岸的几率也更高，更为公平，只要你足够优秀，还是会通过的。」
他虽然说是道歉，但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服了。
见我们都不吭声，他自言自语的声音越来越大：
「要我说呀，强者适应环境。你要是真的有真材实料，领导什么的也不会错过你的。」
「再说了你李叔叔都亲自开口问了，这我哪能好意思拒绝。而且先不论当初怎么样，事实上那年你就是指着我鼻子骂。」
说来说去绕了一个弯，他只想说明一件事，这件事的根本责任不在于他。
我对他已经绝望了， 看了他一眼，没有理他，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房间。
关上门时，听到桌上的瓷器掉在地上噼里啪啦响一片。
即使关上门了，外面的争吵还是透过门缝传了进来。
「是！你没错，你最清高，你最善良了。你女儿考公上不了岸，都是因为她不努力，跟你没有半点关系。」
「面子面子，你就为了你那点面子。面子是能当饭吃，还是能怎么样？」
「一天到晚说不好意思拒绝老李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老李才是夫妻呢。」
「到现在了还不愿意正儿八经的给你闺女道个歉，还在狡辩！」
「我又不是故意的。」
爸爸也和她争吵了起来：「我怎么会知道这么严重？要早知道会这样，我也不可能答应老李。」
「那你现在知道了吗！」
妈妈也忍不住骂了回去：「静静昨天晚上还和你说，不要跟老李提她的事情。跟你叮嘱了这么久，你听进去了吗？」
「我真的是服了你了，一天到晚就想着别人，自己家的事都没顾好。」
妈妈心里也不好受，这些年来他因为爸爸这种性格受了很多委屈。
爸爸也似乎认识到自己错了，不停的跟妈妈道歉，哭着想要下跪。
但我知道这只是一时的。
因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，每当他给我们带来了麻烦，他就会哭着闹着跟我们道歉。
逼着我们原谅他，之后又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。
刚开始我还会信，但是到后面我已经麻木了，他总是这样他的面子比我们都重要，任何一个陌生人都比我们重要。
想到这里我轻笑出声，这多么讽刺啊。
3.
不出意外的，我被通知不用面试了。
爸爸估计也知道这次真的闹大了，也不往外跑了也不打麻将了，也不敢在我们面前提帮助别人的事了。
不仅如此，还自掏腰包说要带我们出去旅游散散心。
可我真的很疲惫，对他的事后弥补提不起一点兴趣。
麻木中带着恨，这是现在我对他的感觉。
可他不觉得。
他以为我只是跟之前一样，跟他闹点小脾气，过几天就会和好了。
在他几次热脸贴冷屁股之后，爸爸爆发了。
这天吃完饭后，我回房间时他跟了进来。当着我的面，把我的娃娃玩偶扔了一地。
因动作太过于粗暴，不小心带落我的玻璃装饰品，全都碎了个精光。
我面无表情的打扫完，再将玩偶放回原处。
我实在懒得再跟他说话，对他的歇斯底里早已没有了任何反应。
见到我这样，爸爸直接对我吼了起来：「你还要装着这张死脸给谁看？」
「我都对你道歉了还不够吗？」
「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对不起！行了吧，这样。非得逼我一个大男人对你下跪是不是？」
「我生你养你我容易吗？这么多年赚钱养家我容易吗？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 ，不就是不小心让你丢了一份工作至于吗？」
「我是有多对不起你呀，一天到晚向我摆着这张脸。」
他骂骂咧咧的，脸上的温和，早已被愤怒取而代之，抓住我不放非要我今天给他一个说法。
我累了，真的心累了。
没有一点想和他争的心思，只想赶紧回房间。
见他力气越来越大，我回头无可奈何的笑了笑，用不甚在意的语气和他说：
「爸，我现在很累了，不想谈这个。」
「作为你的女儿，我没有资格跟你说这种。。有事你就跟妈妈商量去，我也不想去指责你，更不想成为不忠不义不孝的人。」
我无力和他争吵什么，和他争吵的意义并不大。
他是不会听的，他只会一步一步的确认我的底线，然后想方设法降低我的底线。
可他明显不是这样认为，见我不理他，火气更是上来了。
「我给你跪下了总可以了吧？实在不消气，你扇我几巴掌呢，再不够，我一边跪给你一边磕头。」
他一边说一边试图真的往下跪，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制止了他：
「你这是真的想要道歉吗！你不就是想让校队压迫我妥协吗，你在赌我不会真的让你跪下去，你在赌我不敢让你跪，让我必须得原谅你。」
「你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，你只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。你只是觉得李叔叔是你朋友，你帮他是应该的，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。」
我越说越难受，再待在这里我迟早会疯掉的。
看着爸爸不以为然的样子，我恨不得把整个客厅都砸了。
「你怎么可能会有错？错的是我们，错的是全世界！你跟你好兄弟谈谈心，怎么会有错呢，你只是想帮你好兄弟的儿子考公，有什么错呢？」
「谁不知道你林大善人呀，见谁都要搭把手，见谁都要帮一下。」
我已经被气到神志不清了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，脑子早已成了一团糊浆。
爸爸愣愣的看着我，这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，第一次见我疯的这么彻底。
见状我嗤笑一声 ，甩开他的手转身哐的一下甩回房门，力度大的门震了几下。
我说不了他，他也认为我没资格说他。
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，再待下去我绝对会有精神病的。既然他不想让我安生，那我走行吧，我走得远远的，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家。
想到这里，我给远在学校的弟弟打了个电话，和他说家里的事，并告诉他，我打算搬出去住一段时间。
弟弟虽然不理解我，但是依旧尊重我的决定。
「你放心 ，我在家一定会好好劝劝咱爸的。」
我劝慰他：「我的前车之鉴就在这里了，你自己看着办。别回头让爸爸说，又顾不上自己家里人大发善心帮别人。」
「姐，你这话就言重了。经过这件事后，他应该会知道错有所收敛了。」
言尽于此，既然他不相信我也没必要再继续说。
只是很快 ，他便后悔了。
因为爸爸那个爱充面子的人格又出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