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：失去即永恒
他走了，带着我那句没说出口的、混杂着恨与悔的骂，奔赴了他的九死一生。
第二天，我带着我的医疗队，也踏上了开赴前线的征程。
我们去了不同的战场，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战。
从此，山高路远，再不相见。
关于他的消息，我只能从报纸上偶尔看到。
【猛将沈知昼，率部死守四行仓库，身负重伤。】
【沈知昼团，于日前战役中，重创日军王牌师团。】
【……】
他，不再是北平那个骄傲的少帅，而是一个令日寇闻风丧胆，真正的英雄。
我，也从一个天津卫的女商人，变成了一个可以在枪林弹雨中平静穿梭，被士兵们敬畏地称为“岁先生”的战地医生。
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，完成着对这片土地的救赎。
当然。
还有对自己的救赎。
战争，终于结束了。
当胜利的消息传来时，我正站在一座被炸成废墟的战地医院前，看着满目疮痍却又插上了胜利旗帜的山河，泪流满面。
我们胜利了。
战后，我收到了一个从前线辗转送来的、小小的包裹。
是沈知昼的...遗物。
他终究，还是没能平安归来...
他在胜利前夕的最后一场收复战中，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，一个人，挡住了一个联队的进攻，血染沙场。
包裹里，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。
只有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、皱巴巴的旧报纸。
那份报纸，带着岁月的痕迹。
我鬼使神差地，展开了它。
是我当年在天津，愤怒地揉成一团、扔进垃圾桶的《北平日报》。
报纸里面，还夹着一张照片。
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。
照片的边角已经起毛，看得出它的主人曾无数次地、在深夜里反复摩挲。
照片上的人，是我。
是很多年前，我创办岁晚商号时，刊登在《北平晨报》上的那一张。
照片里的我，穿着长裤，剪着短发，眼神明亮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不服输的劲头。
我颤抖着，将照片翻了过来。
在照片的背面，是两行字。
一行，是他用干涸的、暗红色的血写下的四个字。
依旧是龙飞凤舞，
但似乎更多了几分沧桑和无力。
上面写着：
“永失我爱。”
而在他这四个字的下方，还有另一行字。
是我当年在接受一家小报采访时，说出的那句狂言。
也不知被他从哪里剪了下来，贴在了这里。
那句话是：
“失去我，是你这辈子最痛的遗憾。”
两行字，跨越了时空，静静地并列在了一起。
像一场无声的，迟到了太久的对话。
我看着这两行字，忽然就笑了，笑声越来越大。
但是，却止不住眼泪汹涌而出。
原来，他一直都带着它。
带着我最骄傲的宣言。
他用他的生命，回答了我。
是。
失去你，是我这辈子最痛的遗憾。
我笑着，哭着，又颤抖着拿起了那张旧报纸。
那个刺眼的标题，再次映入我的眼帘：【唐小姐与少帅共用晚宴，与少帅好事将近？】
我自嘲地笑了笑。
他竟连这份记录着他与别人“恩爱”的报纸，都一并收藏着吗？
看来我要收回我刚才的眼泪了，不值得。
我的目光，无意中，扫过了报纸的第二版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。
那里，还有一个小小的标题：【少帅府公开澄清关系】。
我的呼吸。
瞬间停滞了。
我颤抖着手，一字一句地，读完了那篇被我忽略了近十年的报道。
【…沈知昼公开声明，他与唐婉宁，仅是旧友，绝无男女之情，更无婚嫁之说。他还措辞严厉地警告某些人，不要再利用帅府的名义，进行不实的炒作…】
“轰——！”
我的大脑。
瞬间一片空白。
原来…他没有。
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唐婉宁。
他澄清过。
我没看。
这个误会...迟到了整整十年！
我把这个我自己制造的误会，当成最锋利的武器，一次又一次地，将他推开。
将他所有的忏悔和卑微，都碾得粉碎。
我猛地想起了他最后问我的那句话：“当年…我如果告诉你…你会原谅我吗？”
他是在求一个答案。
而我，却连一个回眸，都没有给他。
“啊——！”
我再也支撑不住，发出一声压抑了太久的、凄厉的哭喊。
整个人瘫倒在地，将那张旧报纸和那张血染的照片，死死地抱在怀里。
我恨的，究竟是什么？
我怨的，又是什么？
我不知道。
我只知道。
他走了。
多年以后，我已是白发苍苍。
我拿起笔，在那张已经没有多少空白的照片背面。
郑重地，写下了我的回答。
我的笔迹，坚定而平静。
“失去即永恒。”
字迹到这里突然晕开一小片墨，像谁的眼泪砸在纸上，再也分不清是血还是水。
沈知昼。
你没有失去我。
你以你的方式，永远地活在了我的心上。
我们的爱，我们的错过，我们的遗憾，都将与这片山河同在。
不悲，不怨。
即是永恒。
（全文完）
作者有话说：
第二天，我带着我的医疗队，也踏上了开赴前线的征程。
我们去了不同的战场，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战。
从此，山高路远，再不相见。
关于他的消息，我只能从报纸上偶尔看到。
【猛将沈知昼，率部死守四行仓库，身负重伤。】
【沈知昼团，于日前战役中，重创日军王牌师团。】
【……】
他，不再是北平那个骄傲的少帅，而是一个令日寇闻风丧胆，真正的英雄。
我，也从一个天津卫的女商人，变成了一个可以在枪林弹雨中平静穿梭，被士兵们敬畏地称为“岁先生”的战地医生。
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，完成着对这片土地的救赎。
当然。
还有对自己的救赎。
战争，终于结束了。
当胜利的消息传来时，我正站在一座被炸成废墟的战地医院前，看着满目疮痍却又插上了胜利旗帜的山河，泪流满面。
我们胜利了。
战后，我收到了一个从前线辗转送来的、小小的包裹。
是沈知昼的...遗物。
他终究，还是没能平安归来...
他在胜利前夕的最后一场收复战中，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，一个人，挡住了一个联队的进攻，血染沙场。
包裹里，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。
只有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、皱巴巴的旧报纸。
那份报纸，带着岁月的痕迹。
我鬼使神差地，展开了它。
是我当年在天津，愤怒地揉成一团、扔进垃圾桶的《北平日报》。
报纸里面，还夹着一张照片。
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。
照片的边角已经起毛，看得出它的主人曾无数次地、在深夜里反复摩挲。
照片上的人，是我。
是很多年前，我创办岁晚商号时，刊登在《北平晨报》上的那一张。
照片里的我，穿着长裤，剪着短发，眼神明亮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不服输的劲头。
我颤抖着，将照片翻了过来。
在照片的背面，是两行字。
一行，是他用干涸的、暗红色的血写下的四个字。
依旧是龙飞凤舞，
但似乎更多了几分沧桑和无力。
上面写着：
“永失我爱。”
而在他这四个字的下方，还有另一行字。
是我当年在接受一家小报采访时，说出的那句狂言。
也不知被他从哪里剪了下来，贴在了这里。
那句话是：
“失去我，是你这辈子最痛的遗憾。”
两行字，跨越了时空，静静地并列在了一起。
像一场无声的，迟到了太久的对话。
我看着这两行字，忽然就笑了，笑声越来越大。
但是，却止不住眼泪汹涌而出。
原来，他一直都带着它。
带着我最骄傲的宣言。
他用他的生命，回答了我。
是。
失去你，是我这辈子最痛的遗憾。
我笑着，哭着，又颤抖着拿起了那张旧报纸。
那个刺眼的标题，再次映入我的眼帘：【唐小姐与少帅共用晚宴，与少帅好事将近？】
我自嘲地笑了笑。
他竟连这份记录着他与别人“恩爱”的报纸，都一并收藏着吗？
看来我要收回我刚才的眼泪了，不值得。
我的目光，无意中，扫过了报纸的第二版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。
那里，还有一个小小的标题：【少帅府公开澄清关系】。
我的呼吸。
瞬间停滞了。
我颤抖着手，一字一句地，读完了那篇被我忽略了近十年的报道。
【…沈知昼公开声明，他与唐婉宁，仅是旧友，绝无男女之情，更无婚嫁之说。他还措辞严厉地警告某些人，不要再利用帅府的名义，进行不实的炒作…】
“轰——！”
我的大脑。
瞬间一片空白。
原来…他没有。
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唐婉宁。
他澄清过。
我没看。
这个误会...迟到了整整十年！
我把这个我自己制造的误会，当成最锋利的武器，一次又一次地，将他推开。
将他所有的忏悔和卑微，都碾得粉碎。
我猛地想起了他最后问我的那句话：“当年…我如果告诉你…你会原谅我吗？”
他是在求一个答案。
而我，却连一个回眸，都没有给他。
“啊——！”
我再也支撑不住，发出一声压抑了太久的、凄厉的哭喊。
整个人瘫倒在地，将那张旧报纸和那张血染的照片，死死地抱在怀里。
我恨的，究竟是什么？
我怨的，又是什么？
我不知道。
我只知道。
他走了。
多年以后，我已是白发苍苍。
我拿起笔，在那张已经没有多少空白的照片背面。
郑重地，写下了我的回答。
我的笔迹，坚定而平静。
“失去即永恒。”
字迹到这里突然晕开一小片墨，像谁的眼泪砸在纸上，再也分不清是血还是水。
沈知昼。
你没有失去我。
你以你的方式，永远地活在了我的心上。
我们的爱，我们的错过，我们的遗憾，都将与这片山河同在。
不悲，不怨。
即是永恒。
（全文完）
作者有话说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