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5
第二天到公司，沈聿没来。
林晚也没来。
但我收到了沈聿发来的十几条微信。
从一开始的愤怒质问，到后来的哀求认错，再到最后的恐慌妥协。
“眠眠，我错了，我真的知道错了。”
“我让林晚走，我今天就让她辞职，以后再也不联系了，行不行？”
“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，不要就这么散了啊。”
看着这些消息，我内心毫无波动，甚至有点想笑。
下午，沈聿冲进了我的办公室。
他胡子拉碴，眼窝深陷，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。
“眠眠……”
他一进门就想来拉我的手。
我避开了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。
“坐。”
沈聿坐下，手足无措地搓着膝盖。
“林晚已经在办离职手续了。”
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。
“以后公司里没有她了，你别闹了，好不好？”
“闹？”
我挑了挑眉，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，扔在他面前。
“沈聿，你以为我做这一切，仅仅是因为她在公司碍眼？”
沈聿看着那个文件袋，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。
他颤抖着手打开。
里面是一份银行转账记录，还有一份私人借贷协议的复印件。
沈聿如坠冰窟。
“林晚的项目亏空，不止是公司那一个。”
我靠在椅背上，声音淡漠。
“她自己在外炒期货，亏得血本无归，还欠了三千万的高利贷。”
“那些人追债追到她家里，扬言要泼油漆。”
“是你，沈聿。”
“你动用了我们准备给双方父母养老、还有未来孩子教育基金的联名账户，帮她还了这笔钱。”
“整整三千万。”
沈聿的手剧烈抖动，文件散落了一地。
这是他以为掩盖得天衣无缝的秘密。
他以为只要把钱补上，我就永远不会知道。
“你怎么会有……”
“若要人不知，除非己莫为。”
我冷冷地看着他。
“沈聿，如果只是精神出轨，我或许还能给你留点体面，但你动了我的底线。”
“你拿我们的未来，去给林晚买单。”
“这才是我想离婚的真正原因。”
沈聿彻底崩溃了。
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，膝盖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他爬过来，牢牢抓住我的裤脚，眼泪鼻涕流了一脸。
“眠眠，我错了！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！”
“她当时要跳楼啊！我不能看着她死！”
“我想着以后赚回来补上的……我没想过要骗你……”
看着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，我只觉得恶心。
我站起身，用力抽回自己的腿。
“律师函下午会送到你办公室。”
“这三千万，属于婚内转移财产。在法庭上，我会让你连本带利吐出来。”
说完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。
身后传来沈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。
但我心里只有一片痛快后的荒凉。
我们的爱情，不是被什么大事摧毁的。
就是被这些寒心的算计和背叛，一点点磨没了。
6
沈聿被我赶出办公室后，并没有死心。
他知道在法律和道德上都站不住脚，于是开始走那条最烂俗的老路。
亲情绑架。
晚上，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。
“眠眠啊，沈聿说你们小两口闹别扭了？还要离婚？”
“他说他知道错了，正在家里跪着呢，你赶紧回来一趟吧。”
电话那头，隐约还能听到沈聿母亲的哭声。
“作孽啊……怎么好好的日子不过，要闹成这样……”
沈聿，你真是好样的。
知道自己搞不定我，就把双方父母都搬出来施压。
“好，妈，我这就回来。”
我挂了电话，转身去保险柜里拿了另一份文件。
既然你想玩大的，那我们就一次性玩个痛快。
到了父母家，一进门，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。
沈聿跪在客厅正中央。
他爸妈坐在沙发上抹眼泪，我爸妈则是黑着脸坐在对面。
见我进来，沈聿抬起头，眼里闪过一丝希冀。
“眠眠……”
沈母立刻冲过来拉住我的手。
“眠眠啊，沈聿这孩子是不懂事，但他对你的心是真的啊！”
“他说就是工作上有点分歧，那个什么林晚，他都已经开除了。”
“你看在我和你爸的面子上，再给他一次机会吧？啊？”
沈聿也顺势说道：“眠眠，爸妈身体都不好，受不了刺激。”
“我们要是因为这点事离婚，让亲戚朋友怎么看？”
我看着他那副嘴脸，心里最后一丝怜悯也烟消云散。
“好啊。”
我点了点头，走到客厅中央，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在茶几上。
“既然大家都想知道真相，那我们就把话说清楚。”
“爸，妈，叔叔，阿姨。”
我环视了一圈，语气平静得可怕。
“沈聿跟你们说，是因为工作分歧？”
“不，是因为钱。”
我指着那份文件。
“这是沈聿给林晚转账三千万的记录。”
“这笔钱，是我们两家的联名账户里的。”
“里面有我爸妈准备的养老金，有叔叔阿姨你们给孙子准备的教育金。”
“他一声不吭，全部拿去给林晚还了高利贷赌债。”
这句话像是一颗原子弹，在客厅里炸开了。
“你说什么？！”
沈父颤抖着手拿起那份文件，看着上面的数字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。
“三……三千万？！”
沈母更是两眼一翻，差点晕过去。
那是他们一辈子的积蓄啊！
“沈聿！你个畜生！”
沈父气得浑身发抖，抄起手边的拐杖，狠狠地抽在沈聿背上。
“那是给林晚还赌债的？你是不是疯了？！”
沈聿被打得抱头鼠窜，还在试图狡辩。
“爸！她也是看着您长大的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
沈父一拐杖打在他腿上。
“她是外人！苏眠才是你老婆！”
我爸妈更是气得脸色铁青。
我爸指着沈聿的鼻子骂道：
“我女儿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！”
“拿我们的养老钱去养别的女人？这婚，必须离！”
原本想帮沈聿说话的沈母，此刻也捂着胸口，指着儿子哭得说不出话来。
7
家庭会议后的那个周末，沈聿从家里搬了出去。
他走得很狼狈，只带走了几件衣服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他在公司也消失了。
有人说在酒吧见过他，烂醉如泥；有人说在房产中介看到他，在急着卖房。
一周后，沈聿回来了。
他剪短了头发，穿着一件普通的格子衬衫，看起来消瘦了很多。
早会的时候，他站在台上，当着全公司几百号人的面，深深鞠了一躬。
“关于林晚离职及追责的通告，已经发到各位邮箱。”
“她造成的损失，我会承担全部连带责任。”
说完，他拿出一张银行汇款单的截图，投屏在大屏幕上。
六千万。
“这是林晚亏空的本金，以及我挪用家庭资金的双倍赔偿。”
“苏总，钱已经打回联名账户了。”
全场鸦雀无声。
我知道，他卖掉了自己名下的跑车、那套市中心的公寓，甚至可能借了债，才凑齐这笔钱。
这是他在用身家性命，来填那个窟窿。
会后，我收到他的一条微信。
“这是我欠你的。剩下的，我会慢慢还。”
紧接着，人事部收到了他的调岗申请。
他主动辞去了职位，申请降级为高级工程师。
他搬出了那间宽敞的独立办公室，坐到了公共办公区的一个角落工位上。
曾经高高在上的沈总，现在成了大家口中的老沈。
他开始接手那些最枯燥、最繁琐的代码维护工作。
那些以前他看都不看一眼的低级bug，现在他一个个耐心地修。
中午吃饭，他也不再去高管餐厅，而是端着餐盘在食堂角落里默默扒饭。
我每次加班经过，都能看到角落里那盏孤灯。
他带着几个刚毕业的实习生，手把手地教他们。
没有了以前的傲慢，只有一种近乎赎罪般的专注。
那几个实习生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，一口一个沈老师叫得亲热。
江遇站在我旁边，看着沈聿忙碌的背影，小声说：
“眠眠，他好像……真的变了。”
我看着沈聿。
他正低头给一个实习生讲算法，侧脸线条冷硬，却透着股难言的沧桑。
那一刻，我心里某处被轻轻触动了一下。
这才是当年那个吸引我的技术天才沈聿。
专注、纯粹、有担当。
可惜，这份觉悟来得太晚了。
我收回目光。
“变了又怎么样？伤害已经造成了。”
“有些东西，碎了就是碎了。”
我转身离开，高跟鞋踩在地板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沈聿似乎听到了声音，抬起头看了我一眼。
那一眼里，有悔恨，有爱意，更多的，是深深的无力。
他知道，他在一点点修补代码，却再也修补不好我们之间崩塌的信任。
8
就在公司内部刚刚平稳下来的时候，外部危机爆发了。
我们的死对头天启科技，向我们发起了猛烈攻击。
他们先是在资本市场上恶意收购我们的流通股，试图举牌。
紧接着，他们高薪挖墙角。
最要命的是，公司内部出现了内鬼。
智子之心的商业规划，被泄露到了网上。
天启科技抢先发布了一款竞品，功能和我们要发布的新版本高度重合。
舆论哗然。
网上全是骂我们抄袭的声音，股价应声暴跌。
我焦头烂额。
连续三天，我几乎没合眼，在会议室里接着一个又一个电话，安抚投资人，应对媒体。
江遇虽然有创意，但在这种真刀真枪的商战面前，他完全帮不上忙。
他只能给我端咖啡，心疼地看着我，却无能为力。
那种无力感，让他也很挫败。
就在我快要撑不住，准备变卖资产来打价格战的时候。
一份加密邮件出现在我的私人邮箱里。
发件人是匿名的。
我点开。
那是一份完整的反击方案。
不仅有天启科技这次恶意收购的资金链漏洞分析，还有他们竞品抄袭我们代码的实锤证据。
更绝的是，邮件里还附带了一份名单。
是内鬼的名单，以及他们和天启科技HR的聊天记录。
这份方案，精准狠辣，直击对手要害。
风格太熟悉了。
我抬头，看向办公区角落的那个工位。
沈聿不在那里。
我调取了监控。
监控显示，这三天深夜，沈聿一个人坐在那里。
他利用他过去在黑客圈的人脉，入侵对方的数据库取证。
他熬红了眼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，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工位半步。
直到邮件发送成功，他才疲惫地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。
我按照方案部署反击。
三天之内，局势逆转。
天启科技因为抄袭丑闻股价大跌，资金链断裂，不得不停止收购。
内鬼被警方带走。
危机解除的当晚，大家都走了。
我在空无一人的公司走廊里，遇到了刚从机房出来的沈聿。
他看起来更憔悴了，眼下的乌青很重。
看到我，他停下脚步，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烟藏到身后。
我们隔着三米对视。
没有一句感谢，也没有一句质问。
空气中流动着复杂到极点的情绪。
我知道是他做的。
他也知道我知道。
但他什么都没说，只是默默地侧过身，给我让出了一条路。
那是他在用行动告诉我：
他会守护这家公司，也会守护我。
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这个男人，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，选择了别人。
却在我决定抛弃他的时候，成为了我最坚硬的盾牌。
这就是命运的讽刺吧。
9
为了庆祝公司度过危机，也为了安抚人心，我特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。
地点定在市中心最豪华的酒店露台。
江遇举着香槟，在人群中谈笑风生。
大家都在起哄，说他是我的福星。
酒过三巡，江遇脸颊微红，拉着我的手来到了露台边缘。
晚风吹过，城市的霓虹灯在脚下闪烁。
“眠眠……”
他鼓起勇气，握住了我的手。
“我知道我以前很没用，总是要你保护。但是这次危机让我明白了，我想变强。”
“我想成为那个可以站在你身边，为你遮风挡雨的人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声音颤抖却坚定。
“苏眠，我喜欢你。给我一个机会，让我照顾你，好吗？”
我看着江遇真诚的脸，心里却异常平静。
这是我预料到，却一直回避的表白。
感动吗？有一点。
爱吗？我不确定。
就在我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时，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氛围。
“她现在还是已婚状态，你这样做，不合规矩吧？”
沈聿从阴影里走了出来。
他依旧是那件格子衬衫，手里拿着一杯苏打水。
江遇立刻紧张起来，站起身把我也护在身后，像只炸毛的小猫。
“沈聿，你们都要离婚了！你没资格管她！”
我以为沈聿会发火，会像以前一样嘲讽江遇。
但他没有。
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江遇，眼神里没有了戾气。
“我知道。”
沈聿淡淡地说。
“我不是来阻止你的，也不是来闹事的。”
他走到江遇面前。
“谢谢你。”
江遇愣住了。
“在我最混蛋、最忽略她的时候，是你陪在她身边，让她开心。”
“这次危机，虽然技术是我解决的，但如果是以前的我，可能会把公司搞得更糟。”
“是你带来的新风气，稳住了团队。”
沈聿的声音很诚恳，听不出一丝虚假。
然后，他转向我。
此时的月光洒在他脸上，柔和了他冷硬的线条。
“眠眠，我犯的错，太大。”
“我不敢奢求你立刻原谅。但我不想放弃。”
“我用一辈子来还债。但爱你的资格，我想重新赢回来。”
他看了看江遇，又看了看我。
“我们公平竞争。”
“以前是我利用规则欺负你，现在，我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你。”
“无论你选谁，或者是谁都不选，我都接受。”
说完，他举起手里的苏打水，对着我和江遇敬了一下。
“祝贺公司渡过难关。”
然后，他转身离开。
把空间留给了我和江遇。
这是沈聿第一次，真正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来尊重。
不是他的附属品，不是他的妻子，而是苏眠。
我看着那个孤独离去的背影，再看看眼前满怀期待、单纯热烈的江遇。
一个是曾经深爱却伤我至深的浪子回头。
一个是温柔体贴却稍显稚嫩的新欢。
我第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迷茫。
10
那一晚，我没有答应江遇。
也没有回应沈聿。
我给自己放了一周的长假，关掉了手机，去了一个没有信号的海岛。
一周后，我回到了公司。
我召开了最高级别的董事会。
沈聿和江遇都出席了。
他们看着我，眼神里都带着紧张和期待。
我穿着一套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，妆容精致，气场全开。
“今天召集大家，有两件事要宣布。”
“第一件事，我将辞去公司CEO的职位。”
全场哗然。
沈聿猛地站起来：“眠眠，你不用为了躲我……”
我抬手打断了他。
“听我说完。”
“第二件事。”
“我将以个人名义，收购智子之心项目及团队，成立一家完全由我控股的独立子公司。”
“母公司可以以技术入股，成为我的股东之一。”
“但这之后，新公司拥有绝对的独立经营权。”
这是我的决定。
我不依附于原本的公司，也不再在这个充满回忆和纠葛的地方纠缠。
我要创造一个完全属于我的王国。
我看向沈聿。
“沈总，这是新的合作框架协议。我们以后，是纯粹的商业合作伙伴。”
“你技术入股，拿分红，但不参与管理。”
沈聿看着那份协议，愣了很久。
他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。
他明白我的意思了。
我不恨他，但我也不爱他了。
我把他放在了合作伙伴这个最安全、也最疏离的位置上。
“好。”
他拿起笔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苏总，合作愉快。”
然后，我看向江遇。
江遇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，他以为我要带他双宿双飞。
“江遇，新公司，我聘请你做首席创意官。”
“你可以尽情发挥你的才华，我会给你最大的舞台。”
江遇刚要笑，我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。
“但我们之间，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。”
“如果你能接受，就签字。如果不能，你可以留在母公司，或者离开。”
江遇的笑容僵在脸上。
“眠眠……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现在的我，只想搞事业。”
我笑了笑，眼神无比坚定。
“感情对我来说，现在是奢侈品，也是累赘。”
“我不想做谁的妻子，也不想做谁的女朋友。”
“我只想做苏眠。”
江遇看着我，良久，他叹了口气，但也释然地笑了。
“好吧，老板。那我只能努力工作，争取早日让你回心转意了。”
他在入职合同上签了字。
会议结束。
我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推到沈聿面前。
“这是我们婚姻的结局。”
沈聿颤抖着手接过。
他看着那个签名，眼眶红了。
“谢谢你，苏眠。”
他低声说。
“谢谢你让我成长，虽然代价是失去了你。”
我没有回头，拿着文件，大步走出了会议室。
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走廊上，金灿灿的。
从今往后，我会主宰我的世界。
叮咚，手机上跳出了两条信息。
“技术兜底协议已签，零薪酬，无期限。苏总，请放心往前走。”
“老板！新工牌设计好啦！楼下那家很难排的杨枝甘露我买到了，快来，冰化了就不甜了！“
我微微一笑。
作者有话说：
第二天到公司，沈聿没来。
林晚也没来。
但我收到了沈聿发来的十几条微信。
从一开始的愤怒质问，到后来的哀求认错，再到最后的恐慌妥协。
“眠眠，我错了，我真的知道错了。”
“我让林晚走，我今天就让她辞职，以后再也不联系了，行不行？”
“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，不要就这么散了啊。”
看着这些消息，我内心毫无波动，甚至有点想笑。
下午，沈聿冲进了我的办公室。
他胡子拉碴，眼窝深陷，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。
“眠眠……”
他一进门就想来拉我的手。
我避开了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。
“坐。”
沈聿坐下，手足无措地搓着膝盖。
“林晚已经在办离职手续了。”
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。
“以后公司里没有她了，你别闹了，好不好？”
“闹？”
我挑了挑眉，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，扔在他面前。
“沈聿，你以为我做这一切，仅仅是因为她在公司碍眼？”
沈聿看着那个文件袋，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。
他颤抖着手打开。
里面是一份银行转账记录，还有一份私人借贷协议的复印件。
沈聿如坠冰窟。
“林晚的项目亏空，不止是公司那一个。”
我靠在椅背上，声音淡漠。
“她自己在外炒期货，亏得血本无归，还欠了三千万的高利贷。”
“那些人追债追到她家里，扬言要泼油漆。”
“是你，沈聿。”
“你动用了我们准备给双方父母养老、还有未来孩子教育基金的联名账户，帮她还了这笔钱。”
“整整三千万。”
沈聿的手剧烈抖动，文件散落了一地。
这是他以为掩盖得天衣无缝的秘密。
他以为只要把钱补上，我就永远不会知道。
“你怎么会有……”
“若要人不知，除非己莫为。”
我冷冷地看着他。
“沈聿，如果只是精神出轨，我或许还能给你留点体面，但你动了我的底线。”
“你拿我们的未来，去给林晚买单。”
“这才是我想离婚的真正原因。”
沈聿彻底崩溃了。
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，膝盖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他爬过来，牢牢抓住我的裤脚，眼泪鼻涕流了一脸。
“眠眠，我错了！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！”
“她当时要跳楼啊！我不能看着她死！”
“我想着以后赚回来补上的……我没想过要骗你……”
看着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，我只觉得恶心。
我站起身，用力抽回自己的腿。
“律师函下午会送到你办公室。”
“这三千万，属于婚内转移财产。在法庭上，我会让你连本带利吐出来。”
说完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。
身后传来沈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。
但我心里只有一片痛快后的荒凉。
我们的爱情，不是被什么大事摧毁的。
就是被这些寒心的算计和背叛，一点点磨没了。
6
沈聿被我赶出办公室后，并没有死心。
他知道在法律和道德上都站不住脚，于是开始走那条最烂俗的老路。
亲情绑架。
晚上，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。
“眠眠啊，沈聿说你们小两口闹别扭了？还要离婚？”
“他说他知道错了，正在家里跪着呢，你赶紧回来一趟吧。”
电话那头，隐约还能听到沈聿母亲的哭声。
“作孽啊……怎么好好的日子不过，要闹成这样……”
沈聿，你真是好样的。
知道自己搞不定我，就把双方父母都搬出来施压。
“好，妈，我这就回来。”
我挂了电话，转身去保险柜里拿了另一份文件。
既然你想玩大的，那我们就一次性玩个痛快。
到了父母家，一进门，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。
沈聿跪在客厅正中央。
他爸妈坐在沙发上抹眼泪，我爸妈则是黑着脸坐在对面。
见我进来，沈聿抬起头，眼里闪过一丝希冀。
“眠眠……”
沈母立刻冲过来拉住我的手。
“眠眠啊，沈聿这孩子是不懂事，但他对你的心是真的啊！”
“他说就是工作上有点分歧，那个什么林晚，他都已经开除了。”
“你看在我和你爸的面子上，再给他一次机会吧？啊？”
沈聿也顺势说道：“眠眠，爸妈身体都不好，受不了刺激。”
“我们要是因为这点事离婚，让亲戚朋友怎么看？”
我看着他那副嘴脸，心里最后一丝怜悯也烟消云散。
“好啊。”
我点了点头，走到客厅中央，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在茶几上。
“既然大家都想知道真相，那我们就把话说清楚。”
“爸，妈，叔叔，阿姨。”
我环视了一圈，语气平静得可怕。
“沈聿跟你们说，是因为工作分歧？”
“不，是因为钱。”
我指着那份文件。
“这是沈聿给林晚转账三千万的记录。”
“这笔钱，是我们两家的联名账户里的。”
“里面有我爸妈准备的养老金，有叔叔阿姨你们给孙子准备的教育金。”
“他一声不吭，全部拿去给林晚还了高利贷赌债。”
这句话像是一颗原子弹，在客厅里炸开了。
“你说什么？！”
沈父颤抖着手拿起那份文件，看着上面的数字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。
“三……三千万？！”
沈母更是两眼一翻，差点晕过去。
那是他们一辈子的积蓄啊！
“沈聿！你个畜生！”
沈父气得浑身发抖，抄起手边的拐杖，狠狠地抽在沈聿背上。
“那是给林晚还赌债的？你是不是疯了？！”
沈聿被打得抱头鼠窜，还在试图狡辩。
“爸！她也是看着您长大的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
沈父一拐杖打在他腿上。
“她是外人！苏眠才是你老婆！”
我爸妈更是气得脸色铁青。
我爸指着沈聿的鼻子骂道：
“我女儿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！”
“拿我们的养老钱去养别的女人？这婚，必须离！”
原本想帮沈聿说话的沈母，此刻也捂着胸口，指着儿子哭得说不出话来。
7
家庭会议后的那个周末，沈聿从家里搬了出去。
他走得很狼狈，只带走了几件衣服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他在公司也消失了。
有人说在酒吧见过他，烂醉如泥；有人说在房产中介看到他，在急着卖房。
一周后，沈聿回来了。
他剪短了头发，穿着一件普通的格子衬衫，看起来消瘦了很多。
早会的时候，他站在台上，当着全公司几百号人的面，深深鞠了一躬。
“关于林晚离职及追责的通告，已经发到各位邮箱。”
“她造成的损失，我会承担全部连带责任。”
说完，他拿出一张银行汇款单的截图，投屏在大屏幕上。
六千万。
“这是林晚亏空的本金，以及我挪用家庭资金的双倍赔偿。”
“苏总，钱已经打回联名账户了。”
全场鸦雀无声。
我知道，他卖掉了自己名下的跑车、那套市中心的公寓，甚至可能借了债，才凑齐这笔钱。
这是他在用身家性命，来填那个窟窿。
会后，我收到他的一条微信。
“这是我欠你的。剩下的，我会慢慢还。”
紧接着，人事部收到了他的调岗申请。
他主动辞去了职位，申请降级为高级工程师。
他搬出了那间宽敞的独立办公室，坐到了公共办公区的一个角落工位上。
曾经高高在上的沈总，现在成了大家口中的老沈。
他开始接手那些最枯燥、最繁琐的代码维护工作。
那些以前他看都不看一眼的低级bug，现在他一个个耐心地修。
中午吃饭，他也不再去高管餐厅，而是端着餐盘在食堂角落里默默扒饭。
我每次加班经过，都能看到角落里那盏孤灯。
他带着几个刚毕业的实习生，手把手地教他们。
没有了以前的傲慢，只有一种近乎赎罪般的专注。
那几个实习生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，一口一个沈老师叫得亲热。
江遇站在我旁边，看着沈聿忙碌的背影，小声说：
“眠眠，他好像……真的变了。”
我看着沈聿。
他正低头给一个实习生讲算法，侧脸线条冷硬，却透着股难言的沧桑。
那一刻，我心里某处被轻轻触动了一下。
这才是当年那个吸引我的技术天才沈聿。
专注、纯粹、有担当。
可惜，这份觉悟来得太晚了。
我收回目光。
“变了又怎么样？伤害已经造成了。”
“有些东西，碎了就是碎了。”
我转身离开，高跟鞋踩在地板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沈聿似乎听到了声音，抬起头看了我一眼。
那一眼里，有悔恨，有爱意，更多的，是深深的无力。
他知道，他在一点点修补代码，却再也修补不好我们之间崩塌的信任。
8
就在公司内部刚刚平稳下来的时候，外部危机爆发了。
我们的死对头天启科技，向我们发起了猛烈攻击。
他们先是在资本市场上恶意收购我们的流通股，试图举牌。
紧接着，他们高薪挖墙角。
最要命的是，公司内部出现了内鬼。
智子之心的商业规划，被泄露到了网上。
天启科技抢先发布了一款竞品，功能和我们要发布的新版本高度重合。
舆论哗然。
网上全是骂我们抄袭的声音，股价应声暴跌。
我焦头烂额。
连续三天，我几乎没合眼，在会议室里接着一个又一个电话，安抚投资人，应对媒体。
江遇虽然有创意，但在这种真刀真枪的商战面前，他完全帮不上忙。
他只能给我端咖啡，心疼地看着我，却无能为力。
那种无力感，让他也很挫败。
就在我快要撑不住，准备变卖资产来打价格战的时候。
一份加密邮件出现在我的私人邮箱里。
发件人是匿名的。
我点开。
那是一份完整的反击方案。
不仅有天启科技这次恶意收购的资金链漏洞分析，还有他们竞品抄袭我们代码的实锤证据。
更绝的是，邮件里还附带了一份名单。
是内鬼的名单，以及他们和天启科技HR的聊天记录。
这份方案，精准狠辣，直击对手要害。
风格太熟悉了。
我抬头，看向办公区角落的那个工位。
沈聿不在那里。
我调取了监控。
监控显示，这三天深夜，沈聿一个人坐在那里。
他利用他过去在黑客圈的人脉，入侵对方的数据库取证。
他熬红了眼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，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工位半步。
直到邮件发送成功，他才疲惫地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。
我按照方案部署反击。
三天之内，局势逆转。
天启科技因为抄袭丑闻股价大跌，资金链断裂，不得不停止收购。
内鬼被警方带走。
危机解除的当晚，大家都走了。
我在空无一人的公司走廊里，遇到了刚从机房出来的沈聿。
他看起来更憔悴了，眼下的乌青很重。
看到我，他停下脚步，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烟藏到身后。
我们隔着三米对视。
没有一句感谢，也没有一句质问。
空气中流动着复杂到极点的情绪。
我知道是他做的。
他也知道我知道。
但他什么都没说，只是默默地侧过身，给我让出了一条路。
那是他在用行动告诉我：
他会守护这家公司，也会守护我。
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这个男人，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，选择了别人。
却在我决定抛弃他的时候，成为了我最坚硬的盾牌。
这就是命运的讽刺吧。
9
为了庆祝公司度过危机，也为了安抚人心，我特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。
地点定在市中心最豪华的酒店露台。
江遇举着香槟，在人群中谈笑风生。
大家都在起哄，说他是我的福星。
酒过三巡，江遇脸颊微红，拉着我的手来到了露台边缘。
晚风吹过，城市的霓虹灯在脚下闪烁。
“眠眠……”
他鼓起勇气，握住了我的手。
“我知道我以前很没用，总是要你保护。但是这次危机让我明白了，我想变强。”
“我想成为那个可以站在你身边，为你遮风挡雨的人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声音颤抖却坚定。
“苏眠，我喜欢你。给我一个机会，让我照顾你，好吗？”
我看着江遇真诚的脸，心里却异常平静。
这是我预料到，却一直回避的表白。
感动吗？有一点。
爱吗？我不确定。
就在我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时，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氛围。
“她现在还是已婚状态，你这样做，不合规矩吧？”
沈聿从阴影里走了出来。
他依旧是那件格子衬衫，手里拿着一杯苏打水。
江遇立刻紧张起来，站起身把我也护在身后，像只炸毛的小猫。
“沈聿，你们都要离婚了！你没资格管她！”
我以为沈聿会发火，会像以前一样嘲讽江遇。
但他没有。
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江遇，眼神里没有了戾气。
“我知道。”
沈聿淡淡地说。
“我不是来阻止你的，也不是来闹事的。”
他走到江遇面前。
“谢谢你。”
江遇愣住了。
“在我最混蛋、最忽略她的时候，是你陪在她身边，让她开心。”
“这次危机，虽然技术是我解决的，但如果是以前的我，可能会把公司搞得更糟。”
“是你带来的新风气，稳住了团队。”
沈聿的声音很诚恳，听不出一丝虚假。
然后，他转向我。
此时的月光洒在他脸上，柔和了他冷硬的线条。
“眠眠，我犯的错，太大。”
“我不敢奢求你立刻原谅。但我不想放弃。”
“我用一辈子来还债。但爱你的资格，我想重新赢回来。”
他看了看江遇，又看了看我。
“我们公平竞争。”
“以前是我利用规则欺负你，现在，我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你。”
“无论你选谁，或者是谁都不选，我都接受。”
说完，他举起手里的苏打水，对着我和江遇敬了一下。
“祝贺公司渡过难关。”
然后，他转身离开。
把空间留给了我和江遇。
这是沈聿第一次，真正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来尊重。
不是他的附属品，不是他的妻子，而是苏眠。
我看着那个孤独离去的背影，再看看眼前满怀期待、单纯热烈的江遇。
一个是曾经深爱却伤我至深的浪子回头。
一个是温柔体贴却稍显稚嫩的新欢。
我第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迷茫。
10
那一晚，我没有答应江遇。
也没有回应沈聿。
我给自己放了一周的长假，关掉了手机，去了一个没有信号的海岛。
一周后，我回到了公司。
我召开了最高级别的董事会。
沈聿和江遇都出席了。
他们看着我，眼神里都带着紧张和期待。
我穿着一套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，妆容精致，气场全开。
“今天召集大家，有两件事要宣布。”
“第一件事，我将辞去公司CEO的职位。”
全场哗然。
沈聿猛地站起来：“眠眠，你不用为了躲我……”
我抬手打断了他。
“听我说完。”
“第二件事。”
“我将以个人名义，收购智子之心项目及团队，成立一家完全由我控股的独立子公司。”
“母公司可以以技术入股，成为我的股东之一。”
“但这之后，新公司拥有绝对的独立经营权。”
这是我的决定。
我不依附于原本的公司，也不再在这个充满回忆和纠葛的地方纠缠。
我要创造一个完全属于我的王国。
我看向沈聿。
“沈总，这是新的合作框架协议。我们以后，是纯粹的商业合作伙伴。”
“你技术入股，拿分红，但不参与管理。”
沈聿看着那份协议，愣了很久。
他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。
他明白我的意思了。
我不恨他，但我也不爱他了。
我把他放在了合作伙伴这个最安全、也最疏离的位置上。
“好。”
他拿起笔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苏总，合作愉快。”
然后，我看向江遇。
江遇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，他以为我要带他双宿双飞。
“江遇，新公司，我聘请你做首席创意官。”
“你可以尽情发挥你的才华，我会给你最大的舞台。”
江遇刚要笑，我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。
“但我们之间，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。”
“如果你能接受，就签字。如果不能，你可以留在母公司，或者离开。”
江遇的笑容僵在脸上。
“眠眠……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现在的我，只想搞事业。”
我笑了笑，眼神无比坚定。
“感情对我来说，现在是奢侈品，也是累赘。”
“我不想做谁的妻子，也不想做谁的女朋友。”
“我只想做苏眠。”
江遇看着我，良久，他叹了口气，但也释然地笑了。
“好吧，老板。那我只能努力工作，争取早日让你回心转意了。”
他在入职合同上签了字。
会议结束。
我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推到沈聿面前。
“这是我们婚姻的结局。”
沈聿颤抖着手接过。
他看着那个签名，眼眶红了。
“谢谢你，苏眠。”
他低声说。
“谢谢你让我成长，虽然代价是失去了你。”
我没有回头，拿着文件，大步走出了会议室。
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走廊上，金灿灿的。
从今往后，我会主宰我的世界。
叮咚，手机上跳出了两条信息。
“技术兜底协议已签，零薪酬，无期限。苏总，请放心往前走。”
“老板！新工牌设计好啦！楼下那家很难排的杨枝甘露我买到了，快来，冰化了就不甜了！“
我微微一笑。
作者有话说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