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章 病重

  西凛的地界繁华,可再繁华也被这鹅毛雪绒完全覆盖在下面,哪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。

  探子跪地:“陛下,有眉目了!”

  一个白色的倾长挺拔身影站在殿前,看着这漫天大雪。他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,给人感觉不食烟火,但脸上却是一副接近疯魔的修罗样。

  他眼里似有火光,眸底深谙犹如深渊,平静道:“他在哪?”

  “这小子精的很,在南暻三公主身边,若不是前些日子他跟着三公主去了除夕夜宴,叫南暻的暗线看见了,怕是现在都找不见人影呢。”

  “三公主。”他抬手接了接雪,声音深沉低哑,如同地狱的鬼魅爬了出来又想把人勾诱回去,道:“听说这三公主如远山芙蓉,姿态万千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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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酉时二刻。天边渐渐有橙色,南暻的雪大部分化了,落日余光都照在在地上被晒化的泪痕里又反射到沈啸行和顾酌脸上。

  沈啸行背着人,又去了趟龙落顶。日落踏着晚霞,连带着顾酌的白色大氅都被染成了橙色。

  沈啸行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能工巧匠,早就打好了两把玉锁,是白玉脂的,一个刻着只白狐,一个刻着头狮,又在不起眼处各刻了一个“行”和“酌”

  这两把锁做的惟妙惟肖,栩栩如生,从空处穿了根红绳过去,沈啸行把着顾酌的手,二人一起把玉锁系在了最高处的凭栏上。

  “在北玄,这个叫同心锁。”沈啸行把顾酌拉进自己的大氅里,挤在一起,说:“传说是月老的宝物,相爱的男女只要被同心锁锁住就会永不分离,生生世世,永结同心。”

  亲个嘴也就算了,但已经有了床笫之实,顾酌只能认下这个关系,况且二人现在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,自己是要助他的,不论哪样,沈啸行都不会有异心的。

  顾酌闻言点了点头,远处江水被映得金光粼粼,云层间就像藏着条金龙,沈啸行和顾酌淡淡接了个吻,在这漫天余晖里,唇齿间含的都是这余霞成绮。

  沈啸行使劲揉了揉顾酌的头,打趣道:“什么时候才能做我名正言顺的家眷?”

  喻溯生如今已收手不管,二人相处起来就更明目张胆些,但床笫之事没让第三个人知道,若喻溯生知道了,怕是沈啸行只能是尸体回北玄了。

  顾酌没拨开他的手,在这凌乱间,眼含笑意看着他,说:“家里管的严啊,先欠着。”

  夕阳沉下,天色变暗,二人对视,眼里都是温柔和期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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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如今已是深冬,玄帝的病愈来愈重,这烧起的来势汹汹,本想着过年能冲冲喜,结果到现在也没能退下去。

  殿内医官来来去去,空气里都是药味,苦的直呛鼻,灌进去的药不出两个时辰就又吐了出来。沈修辞只与几位重臣衣不解带地在床前守了好些时日,又领着众臣祈福,仍然不见起色。

  沈修辞看着塌上玄帝的模样,老头更瘦了,差一点就皮包骨,身上肋条隐隐突显,两颊也凹陷下去不少,医官说这是病气入骨。

  他脑海里猛然就浮现了他母亲死前的模样,就同玄帝一模一样,死前吃什么吐什么,吐不出就吐酸水,最后也是这般瘦弱,气绝而死。

  眼前景象一点一点重叠,他思绪万千,但没有丝毫眉目。

  不知是南暻防控太严,还是什么缘故,沈修辞的近卫徒劳而返,关于沈啸行在南暻发生过的事,他什么都没有查出来。

  宫内的医官皆束手无措,沈修辞在北玄城池中贴遍了皇榜悬赏,遍寻天下名医为其诊治。

  有个大夫长相端正,在虞城里甚是出名,一举接下皇榜,虎贲军乃直属于沈修辞的私兵,沈修辞便指使中郎将商陆景查了大夫的祖上三代,没有查出异样,祖三代的医术倒是一个比一个出名,就叫人给他送进了皇宫内,为玄帝诊治。

  大夫把了把脉,正色道:“陛下积劳成疾,又操心过度,怕不是一天两天的病症,草民先给陛下疏通心火郁结,再扎几针,陛下便能醒过来了。”

  沈修辞犹如暗室逢灯,连忙点了头:“好,有劳先生了。”

  大夫挽起衣袖,在他要上床为玄帝行推拿时,江姿毅突然上前拦了一把:“且慢。”

  谁知大夫瞬间就甩开他的手,撩开袍子,从大腿间掏出一片薄刃,抬手就要像玄帝刺去!

  江姿毅见状从旁一个飞身给人扑倒在地,他的头撞到了床角,突然就有些头晕眼花,但还是在这惊乱中死死扼住了大夫的手。

  学医的人一眼就把喻溯生看了个透,他加大力度,就在这昏花的间隙,薄刃直取江姿毅的左眼。

  就在禁军破门而入的前一秒,沈修辞抓了一把药箱里的灸针,一个箭步,全都死死插在了大夫的太阳穴里。

  再无声响。

  沈修辞手里沾血,他面上冷静,手里却止不住发抖,掌心都是冷汗,他从没有杀过人。

  但在这个时候他不能流露出一点害怕神色,强撑着道:“摘了虎贲军中郎将的腰牌,虎贲军全部停职查办!这人当初到底怎么查的?”

  江姿毅从这惊变里缓过神来,腿还软着,由人扶起了身,抚了抚自己的心口,声音不大,却掷地有声:“臣记得,虎贲军中郎将是大皇子母家的旁支一脉。”

  沈修辞迅速回过头与江姿毅对视,眼底都是不可置信,不解道:“江老这是什么意思?”

  “年前殿下在水云间吃酒,席间商陆景作陪,殿下还有印象吗?”

  沈修辞冷笑道:“当时我只是在雅间吃了口宴,吃完就走了,席间中郎将只来打了个照面,不到三刻钟的功夫,江老管这叫作陪?”

  江姿毅不疾不徐说道:“水云间上至老板下至小厮皆能作证!老臣那日也去了宴,眼看着商陆景进了殿下的雅间,席间商谈什么,老臣就不得而知了。”

  沈修辞气极,喝道:“我最后再说一遍,我席间并未让中郎将作陪,你这是欲加之罪!”

  他目光转向其他几位重臣,从他们脸上轮番扫过,在一双双眼里都看到了跟江姿毅同样的神色,就像是一层密密的网,盖的沈修辞上不来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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